楔子
「請問,怎樣才能讓相公答應我的請求?」素衣女子低落地問著一位扮相艷麗的媒婆。
「哇哈哈,你可問對人了。」年輕的媒婆大方地說道︰「無非一哭二鬧三上吊。」
「可是,」素衣女子絞著手指,有些難為情地囁嚅道︰「我有試過了。」
「不管用?」女人的三大法寶耶,竟然不管用?
滿臉為難的小女人點點頭,不像是在說笑。
「你是怎麼做的?」淺施粉黛的媒婆驚訝地問。
「我有哭哦,可是一哭,相公的臉色就會好難看,好像哭的人是他。我還有說他要是不答應,我就……我就……」她是很想撂狠話啦,可是只要一瞄到相公緊蹙的眉頭,她就不忍心說出口啦。
「這樣呀,」媒婆露出竊笑,從腳邊的書箱里挖出兩本推到女子面前,「那就學些媚功,保證你無往不利。只要你吹吹枕頭風,男人哪能逃得過?」
女子臉蛋紅了,連玉頸也紅了。「當年成親時,我……我……有看過啦,不過我家相公他……」每次歡好,她總是最先暈掉的那個,哪來力氣施展媚功呀。
「呃……既然這樣,寫休書!當面開不了口的,通通寫下來,嚇嚇你相公,你只要不按手印,就作不得數。」慢著!媒婆說到這里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
這女子的相公,是那個瞄人一眼就能讓人從頭涼到腳、動不動就讓不順眼的人消失或是得重病,而且好死不死還掌握著她把柄的長安第一大藥商,要是讓他知道是她出的餿主意,絕對會讓她這個小媒婆神不知鬼不覺地從長安消失,說不定連尸骨都沒留下。那人與其說是藥商,不如說他是長安掌控眾人生死的閻王。
一股惡寒攀上身體,她又一次被自己的心直口快給害到。完蛋了!
「休書?」素衣女子圓圓的眼楮一亮,彷佛看到一線希望。
「好啦好啦,其實事情沒那麼嚴重嘛。」她趕快想辦法補救。
「很嚴重。」素衣女子氣鼓了兩頰。「快告訴我,怎麼寫。」
「適才我嘴太快,沒仔細想過,其實……給男子的休書不太好寫,你瞧,休書一般會提婦德、婦言、婦容、婦功之詞,你听說過有夫德、夫言、夫容、夫功嗎?這名不正言不順的,怎麼寫嘛!」抹掉額頭的冷汗,她偷偷慶幸自己的機敏。
「對吼!」女子鼓著粉女敕的雙頰,沉默不語。
「我在長安這幾年,也听說你家相公一切以你為重,你就不要胡思亂想啦,快些回去,煮幾個好菜,討他歡心為上策。」
「我不要,人家還在生他的氣!」小小的身子自椅上站起,擺月兌剛才小媳婦的委屈,很有志氣地道︰「我決定要爭口氣……我想到要怎麼辦了,謝謝你孤霜,我先走了。」寫休書的法子不成,但也給了她一絲靈感,心中頓生一計。
「喂!你這是決定什麼了?喂!不要不說清楚就走啊,快回來。」可任她再怎麼呼喊,那道玲瓏的身影仍頭也不回的消失了。「完了完了,她到底要干麼呀?冷面閻王可別把這事怪到我頭上啊。天靈靈地靈靈,神仙佛祖保佑啊!」
可憐的媒婆打了好幾個冷顫。
但願此事不會變為一樁壞事!
第1章(1)
繁華的長安是大唐王朝的中心,一條寬廣的朱雀大街由南至北縱貫整座雄偉的長安城。
雜沓洶涌的馬蹄聲,倏地在這條喧鬧長街的一端傳來。
「哎喲!不好了,國舅爺又出府了。」
街道中行進的行人,往來的胡商,道旁的小販,無不心生恐懼,有的人嚇白了臉,有的人雙腳打顫,眾人紛紛走避。
轟隆隆的馬蹄聲漸近,鐵蹄敲擊青石傳出的聲音,震得街旁的槐樹瑟瑟發抖。
初次來到皇城長安的風長瀾瞥見這一幕,輕掀灰色布袍,緩步踏上街道旁隆起的土坡,放眼朝遠處望去。
只見約莫五丈之外,煙塵蔽日,七八匹高頭大馬齊頭並進,一路朝這邊狂飆,在最前頭的兩匹馬上,兩位奴僕打扮的漢子各執一條馬鞭,向路上來不及躲閃的老幼婦孺抽打著,硬生生地在街道上打出一條血路來。
天子腳下也如此不安寧。風長瀾皺了皺眉。
囂張肆虐的笑聲越來越近。
路旁,有體弱者被推倒在地,有稚幼小童被馬蹄踩碎了手骨。風長瀾眉頭不曾動一下,冷冷地看著,與生俱來的冷情冷性,十幾年無良雙親的教誨,使他不會對任何無關己身的事動一點點憐憫之心。
這一點也不關他的事。
頭前開路的馬兒來到風長瀾的左前方。驀地,開路馬跑偏了方向,坐在馬背上的奴僕並未察覺,依舊甩鞭抽打,傷到的人越多,越助長他們惡劣的氣焰。
在打倒三位老漢之後,鞭尾回抽,鞭梢挾帶勁風,凌厲的掃過了風長瀾的臉。
一道細細的青紅瘀痕頓時浮在淨白的頰上。
十四歲的風長瀾沒有動,大凡這般年紀的男孩,該是會叫痛或是驚恐失措的,可他沒有,他只是渾身泛起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冷冽和陰森。
沾上塵土的灰布圓領袍衫在勁風里被吹得獵獵作響。
疾馳的馬隊轟隆隆地呼嘯而過,最後只剩下滿街的狼藉。
「好痛!我的老骨頭哦……」
「嗚嗚,我的孩子,你快醒醒。」一位母親撕心裂肺的哭號。
「該死的國舅……」
「噓,你不想活了嗎?如今這大唐,韋氏一族誰敢得罪!」當今聖上受風痹之癥所擾,韋皇後一家悄然把持朝政,韋氏日漸坐大,在長安城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即使國舅爺今日當街殺人,也無人敢攔。
「唉!懊死。」
外界的談論,絲毫不影響風長瀾,他漫步走下土丘,來到街心,順著街頭的血路和馬蹄印,氣定神閑地往北邊走。
臉上的傷並不重,只是微微有些發熱。
半個時辰之後,風長瀾不動聲色地來到一座富麗堂皇的大宅前。宅前的漢白玉階下,全是雜亂交錯的馬蹄印。
就是這里。
薄唇微微一勾,風長瀾閃進大宅對面的槐樹林,用輕功攀上樹干,深秋未掉落的枯黃樹葉,正好掩住他那一身暗沉沉的灰。
傍晚前的輕風,從槐樹林內若有似無地緩緩朝大宅吹送。
陰森森的冷唇又是一勾。這風來得正好。
等了差不多一頓飯的工夫,策馬狂奔的國舅爺帶著大隊人馬回到大宅前。
「今日真是痛快!那些窮鬼叫得好過癮。」著蟒袍的男人翻身下馬,口沫橫飛地與友人調笑。
「是呀是呀,韋兄,今日又讓你贏了。」
「你要不服,明日再來。」
隱約听見交談的風長瀾,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包來,兩指從包裹嚴實的布包里捻了一撮白灰色的粉末。
遇上輕風,粉末在風長瀾的手里倏地被吹散,風兒無聲無息地將它們吹向大宅。
不管這些人是好人還是壞人,也不論他們是否作惡多端,不招惹他,他便不會多管閑事,但若誰令他風長瀾不快活,那就別怪他下手無情。
瞧不見的風席入大宅,撲上攜手並肩邁進宅子的男人和僕役們,下一瞬,這些人的動作都慢了一下,接著,某個瘦小僕役的慘叫打破緩滯的氣氛。
「我要殺……你們好可恨,啊……殺了你們。」瘦小僕役滿面通紅,眼楮像發狂的野獸。
還未等他觸模到腰上的短刀,便被更高大的同伴打倒在地。而高高在上的韋國舅,此時已被莫名的憤怒和殺意控制,他腦中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抽出腰間佩刀,虎目大張,見人就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