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累壞了,尤其是她昨天整個下午繃緊了神經和他肩膀上的子彈奮戰,又顧了他一整晚……
伊勁涯驀地想起了什麼,眸光瞥向床頭旁的櫃子,空空的藥包和喝剩的開水,說明了杜筱月為何如此疲憊沉睡。
伊勁涯仔細翻尋他包扎完傷口後混沌的意識,迷蒙中記得半夜里他頭痛欲裂,昏昏沉沉連呼吸都難受,不過好像有個很溫柔的嗓音在他耳邊呢喃輕哄他放輕松,細心確定他的不舒服後,耐心的引導他慢慢吃藥,想他後來能夠一覺到天亮,應該全算是她的功勞。
伊勁涯蹲子望著沙發上的人兒睡得香甜,昨晚那搖籃曲般輕柔的低語安撫,就是出自這張粉色柔女敕的雙唇?不厭其煩的貼在他額頭上,探詢他體溫的就是眼前緊揪著棉被的縴白柔夷?
他想叫她去床上睡,但是看她像個純真孩子般惹人愛憐的寧靜睡顏,他不忍心打擾,也不舍得移開目光,算了!既然她正好眠,就讓她多休息一會兒。
第4章(1)
此時,杜筱月俐落的將隻果去皮、切塊,然後又拿起一旁洗滌干淨的梨子,準備進行同樣的步驟,伊勁涯則像是個好奇新鮮事物的孩子,來回望著專注手上工作的她以及桌上熱騰騰的飯菜。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看我?」杜筱月被他注視得亂不自在的,手上的水果刀差點一起削下她手指的皮。
「你確定你要用這樣的方式還清欠我的錢?」伊勁涯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的問︰「你白天不是還有其他的工作?」
「對呀!所以我傍晚後才能過來,剛好可以替你煮晚餐,我會順便準備你隔天的早、午餐,你自己再加熱一下就可以吃了。」
那天中午睡醒,她反省自己竟然大膽在獨身男人房里過夜,還毫無戒心的睡到日上三竿,正好看見伊勁涯提了一大袋泡面、零食回來,她訝異他受這麼重的傷還到處亂跑,更看不下去他打算吃這些沒營養的食物調養他的傷口。
不知哪來的沖動,她居然自告奮勇要當他的廚娘,這幾天她一下班就直奔他家,直在他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的現在,她發現她習慣了為他洗手作羹湯的日子,仿佛是上了癮舍不得結束,為了掩飾她自己都無法解釋的熱心,她只好借口是想用勞力來抵債。
嚴格說起來這也不完全是借口,她的確是欠他錢沒錯,先不論他當時幫助她的心態,他及時雪中送炭的人情是她最放在心上的。
「我知道如果只有傍晚來幫忙煮飯,這樣的還錢方式很慢,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工作休假的時候還可以來替你打掃家里,你覺得怎麼樣?」不管她到底為什麼要沒事找事做,前提也是要伊勁涯同意她的提議。
「白天晚上都在做事,連放假都不肯休息,你以為你是鐵人嗎?」伊勁涯用叉子將一塊大小適中的隻果送入口中,過去也有很多女人想表現賢慧親自下廚,想抓住他的胃對他大獻殷勤,但他從來不曾像現在這般在意過。
他不是不懂得照顧自己的身體,不把肩上的傷口當作一回事,只是在他受傷的紀錄里,這次算是小巫見大巫,但杜筱月比他還緊張他傷口的模樣卻撥動了他的心弦,他很難不去在意她的在意。
「反正酒店暫時歇業,我本來就想結束白天的工作後再找份臨時工,好早日還清積欠的債務,趕快把負債還清,我也會比較輕松。」其實說不累是騙人的,不過既然都遇到事情了,當然還是要努力去解決,光是喊累和逃避,麻煩也不會就此消失。
「我告訴過你不用還我錢,就算你不想平白接受我的幫助,也不用急于一時,你這樣拼命想說服我接受你的照顧,反而會讓我懷疑……」伊勁涯故意把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不說,一雙墨黑瞳眸直勾勾的凝望著她。
「懷疑什麼?」
「你……應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杜筱月聞言如雷擊般呆愣在當場,想大罵他自作多情,又無法完全理直氣壯,理當該辯解和直覺得心虛掩擊她腦袋一片空白。
見她啞口無言錯愕的模樣,伊勁涯忍不住打趣︰「你的舌頭被貓咬掉了?」
「才、才沒有!」該死,她為什麼會結巴呀?
「那你為何不承認也不否認?」雖然說她愛上他可能太夸張,但他不是笨蛋,他看的出來杜筱月對他絕對有好感,可是說也奇怪,原本他是想捉弄她,故意惹她局促害羞,見她漲紅小臉,不小心印證了他的猜測,他心里的雀躍似乎不單純只是因為惡作劇得逞。
杜筱月不自在的閃避他的注視,暗自詫異伊勁涯一語驚醒夢中人,那張有點自負、有點霸道,又有點漫不經心的臉龐,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天天都會到她腦海里報到,他不經意泄漏的一絲體貼、一絲溫柔,以及他帶給她那一絲無法形容的安全感,更像是點滴刻劃在她心上,就算她不時提醒自己要忽略,還是不能視而不見。
「少臭美了!我是懶得理你好嗎?」
「是嗎?我也希望是我想太多。」
「什麼意思?」他就這麼不希望被她愛上?不知名的悶氣在杜筱月心頭膨脹。
「我不喜歡受拘束,愛上我的女人會很辛苦。」除此之外他的工作也是最重要的因素,他不要他身邊的女人去習慣他三天兩頭負傷而歸,還可能時時提心吊膽他面對棘手任務時可能會有去無回,「如果是一時寂寞各取所需也就算了,倘若在我身上付出真感情,很容易受到傷害的。」
其實大部份的人可能都以為他喜歡游戲人間,對感情的態度輕浮隨便,其實他是將情愛看得認真,所以不輕言許諾,沒有把握要廝守終生的對象,他絕不會讓她們懷抱不切實際的希望,才會讓人以為他無情灑月兌不想安定。
他從沒想過對任何人解釋他的心態,包括那群伙伴和詠情在內,說多了顯得矯情,講不清楚又怕越描越黑,就讓別人以為他就是大而化之的公子,他也不會因此少一塊肉。
杜筱月緊抿著唇,忍住想要反駁他的沖動,不是她有意挑戰不可能,她只是很討厭看到他眼里那抹過份的淡然,像是怕別人看不出他有多輕浮、多隨興似的,他越是想刻意強調雲淡風輕,就越讓她心里感到很不舒服,她沒有把握這一定是他故意營造的形象,直覺告訴她,這男人就是有層難以卸下的保護色。
第一次在汽車旅館時他沒有趁人之危,她不小心在他房里睡著那晚,他也沒有對她意圖不軌,她不敢說對伊勁涯了解幾分,不過她絕對相信他的人格。
「冰箱的水果要記得吃,我明天下了班再過來。」伊勁涯打的一記預防針,像有意無意的拉開彼此的距離,杜筱月把切好的水果放進冰箱,悶悶不樂的道了聲再見後就要起身回家,伊勁涯沒有阻止她突然告辭,也阻止不了心里那股濃濃的失落感。
他無意讓杜筱月難過,會暗示她不要愛上他也並非是對她沒有感覺,相反的就是因為發現杜筱月對他的影響,才會擔心她不能承受他的復雜。
他討厭不單純的女人,但他更不適合與太過單純的女人在一起,他其實可以一如往常隨心所欲的談感情,卻不想用嘗試的心態對待一直在認真過生活的杜筱月。
他向來只容許心中有牽掛而不能有牽絆,他不否認自己自私,沒把握就此定下漂泊的心,他過去都拿捏的很好,雖然和杜筱月意外的有緣,對她動心的感覺也出乎他意料的強烈,不過應該也可以控制在既定的範圍內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