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秋老將軍一生未娶,他愛上了住在邵國與楚國交界處,一名擁有邵、楚血統的鄉野女子,那女子為秋老將軍生了小嵐,這件事除了當事者外,也只有我與你們兄弟和你們的爹親知曉。」想起秋水嵐的娘親身份從未被承認,李大夫是打從心底替她感到難過與委屈。
「那秋老將軍回到京城時,秋水嵐與他的娘親有跟著回來嗎?」
「沒有,她們母女倆沒跟著來京城。」李大夫搖搖頭,頓了下,「秋老將軍一直想帶她們母女來京城,但是那女子無法拋下年邁的雙親到京城享受人生,所以在秋老將軍離開的時候,他們兩人依依不舍的模樣令人動容。」
闔易皺著眉頭,心底的疑惑瞬間擴大。
母女倆?這是什麼意思?
沒等闔易開口,李大夫馬上又接著說話,「好在秋老將軍有子嗣一事並未在朝廷傳開,而就在秋老將軍被迫入獄的三年前,刑部尚書替秋老將軍從邊疆帶回痛失娘親的小嵐,然而小嵐進入秋老將軍的府邸時,大家都還以為小嵐只是新來的丫鬟,在秋老將軍百年後,刑部尚書與將軍你領著扮成男子的小嵐來到皇後的面前,並請皇後替小嵐說項,讓她在宮里可以謀得一職。雖然老夫並不曉得你們兄弟倆為何會連手力薦女扮男裝的小嵐入宮為官,但是想必自從秋老將軍入獄後,你們兄弟倆的感情瞬間破裂的當頭,還願意一同行動,是一定有你們的用意。」
秋水嵐進入朝廷,一開始便待在闔易的身邊擔任副手,而她的努力與認真讓一干朝廷重臣與皇帝點頭稱好,因此在秋水嵐女扮男裝擔任副將的一年半後,被發現是已故的秋老將軍之「子」,不但沒有被踢出皇宮,還讓對她的贊揚產生變質的皇帝也默默的隱忍她在朝廷中進出。
「將軍,很多事情或許你都不記得了,但是你帶給小嵐的傷害卻真真實實的刻在小嵐的心頭上,那並不是你忘了這件事,傷害就能灰飛煙滅。」李大夫看著闔易,語重心長的說。
「咦?」闔易還正處于驚詫秋水嵐竟是女子一事,李大夫的話讓他瞬間清醒。
「你帶給小嵐的傷害是什麼,倘若你不記得,就去找其他人問問吧!老夫也許無法站在中立的角度去剖析你當時所持的理由,因此也就不便說明白。」李大夫蓋上藥箱,朝闔易點了個頭,轉身便往屋外走去。
闔易看著李大夫老邁的身形消失在樹叢之中,一顆心空蕩蕩的,一點想法也沒有。
鼻腔里,傳來昨日夜里替秋水嵐擦拭濕發時,由她發絲間飄來的花香,溢滿心胸。
腦海中,映出那日午後秋水嵐替他刮去胡碴後,由她眼瞳中散發出的悲傷,充斥胸臆。
秋水嵐,究竟闔易曾經帶給你怎樣的傷害?
秋水嵐,到底這些年來你是如何的苦苦堅持?
秋水嵐……
闔易的腦袋里塞滿了「秋水嵐」的名字,那三個字是主宰他悲喜與哀樂的魔咒,扎扎實實的、毫無空隙的佔有他的全副心神。
午後微風由開啟的窗戶、敞開的房門悄然而入,就像秋水嵐平靜中卻隱含哀傷的眼瞳,無聲無息的攻佔闔易全身上下,讓心髒只要稍微收縮,她的一雙剪水瞳眸便會流竄在四肢百骸,無所遁逃。
下一刻,闔易跨開長腿,朝屋外猛烈狂奔。
秋水嵐,我想見你!
秋水嵐,我現在就想要見到你!
闔易不知道秋水嵐到底去了哪里,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在下一瞬間找到秋水嵐。
這時,他猛然明了,那晚對秋水嵐說他們都是男人時,秋水嵐為何會露出詭異的神情。
他又突然憶起,當秋水嵐告知他還有兄長一事,為了不想在秋水嵐的面前露餡,佯稱自己記得闔楠這號人物。
但是他既然沒有忘記闔楠,那麼也不該忘記自己與闔楠冒著被砍頭的危險,在皇後的面前力薦女扮男裝的秋水嵐入朝為官。
難怪從那晚之後,秋水嵐對他老是假裝失憶的借口多了分忍讓,那不就表示其實秋水嵐心底已經開始相信,他再度上早朝的前一天,曾經對秋水嵐表明自己並非真正的闔易這句話了。
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那是他拔腿狂奔的最佳證明。
闔易完全不在乎當他穿過皇宮蜿蜒的回廊時,宮人們瞧見他後齊聲問好的聲音,也完全不理會當他越過宮中花木扶疏的花園時,大臣們見到他後欲伸手招呼的動作。
一直到狹長的雙眸映入一道縴細身形時,他立刻停下腳步。
「秋水嵐。」
秋水嵐疑惑的轉頭,用那雙總是波瀾不興的深黑眼瞳望著十步之遙的闔易。
在闔易的眼中,秋水嵐純白的袖擺飄蕩在空中,那樣孱弱的身形、這般白皙的肌膚,他不懂,這樣的她怎麼能敵得過一次又一次宮中的爾虞我詐?
當闔易欲往秋水嵐跨出一步時,耳里卻傳來熟悉的聲音,這才讓他明了,原來今日秋水嵐來見的人是他。
「怎麼了?瞧你跑得急匆匆的樣子。」闔楠站在秋水嵐的左側,一臉不解的望著闔易。
秋水嵐與闔楠?
他們倆為何要見面?他們見面又說了些什麼?
一連串的問題在闔易的腦海里不停的打轉,張開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能呆呆的立在原地。
第7章(1)
闔易望著站在秋水嵐左側的闔楠,從他們的神情,他發現眼前這兩人似乎正在談些不能讓他听見的話。
莫名的憤怒涌上心頭,闔易瞪了闔楠一眼,接著又看向秋水嵐。
秋水嵐一臉不解的看著闔易,正想開口問他為何會出現在此,卻被他搶先開口。
「秋副將,你在這里做什麼?怎麼還不快快回來?我們要處理的事情是堆積如山。」
闔易當然知道自己這麼做,不僅讓秋水嵐在闔楠的面前顏面不保,更可能會讓她對自己產生負面觀感,不過他失去了理性,那從研究所畢業,進入演藝圈的幾年里,磨練出來的皮笑肉不笑、完美克制自己與情緒的能耐,在瞧見秋水嵐與闔楠待在鮮少人跡的角落,似乎說著不能讓人听見的秘密時,全然崩裂、破碎。
「你難道沒看見我正同秋副將談話?」闔楠對闔易的冒失略感不悅。
「我個人認為秋副將已經離開工作崗位好半晌,在這段期間內,你們應該已經談好話才是。」闔易看著闔楠,也不甘示弱的回嗆。
闔易就是氣不過,氣秋水嵐同闔楠說話的口氣與態度是這般和緩、溫順,同自己說話時卻是愛理不理、冷言伺候,面對不同的兩人,秋水嵐的臉部表情是完全不成正比。
秋水嵐冷冷的覷了闔易一眼,萬分不解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受歡迎了。
「秋水嵐,跟我回去。」闔易就是受不了秋水嵐待在除了他以外的男人身邊。
微攢眉頭,秋水嵐轉頭,看看闔楠,又望向闔易,淡淡的開口,「將軍,屬下與刑部尚書的話還沒談完,請容屬下約莫半個時辰後再回去。」
反正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秋水嵐真不懂闔易為什麼要氣喘吁吁的來找她,搞得她好像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個人。
這點,秋水嵐可是很有自知之明。
「什麼?」闔易眉頭緊蹙,望著秋水嵐,完全沒料到她竟會為了闔楠而違抗他。
「驃騎大將軍,就算秋副將是你的屬下,照理來說她應該要對你唯命是從,不過有些時候你是不是也應該要把她當做‘秋水嵐’這個人來對待?」闔楠話中有話,仿佛他對親弟弟的作風頗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