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失落的記憶仍沒有辦法完全恢復,但她隱約知道,他確實一直陪著她,遵守和她的承諾。
不僅如此,還有許多承諾,許多……
凌筱書坐在房間的化妝桌前發怔,近半個月來。她發覺自己常陷入發呆狀態,她並非完全放空,而是腦中一直在無意識地播放幻燈片。
她記起許多事,更看清許多過去沒有仔細注意過的事。
回憶愈多,她愈迷惘、愈困惑。
為什麼,她過去迷戀的對象是車志鈞?因為從她陸續恢復的片段記憶中發現,兩人的交集其實少之又少。
又為什麼她只把車聖以當哥哥?明明她跟他相處的時間,比父母家人多上許多,他對她的關愛與付出,早超出友情、親情,但她卻一直忽略他的愛情。
低頭,打開一只木制珠寶盒,里面裝著她曾無比珍藏的寶貝,她曾經將這個寶盒命名為「初戀記憶盒」,直到今天她才想到有這樣一個東西,便翻找出來。
里面有車志鈞的照片、高中制服鈕扣,及一根頭發。
她拎起小透明塑料袋,瞅著里頭一根約五公分的短黑發,唇角一揚,不禁覺得好笑,原來她曾經那麼夢幻過。
突地閃過一個念頭,如果……這根頭發是車聖以的,是否對她才有收藏的價值?
拿起一枚白色海螺貝殼,她憶起這是小時候去海邊,車志鈞撿來送她的寶貝。
她將貝殼放到耳邊,聆听記憶中海的聲音,也想起更鮮明的記憶、影像一一
車聖以滿頭大汗地在沙灘上為她建築沙堡。
海浪拍打聲,她和他的嬉笑聲,他為她認真努力的模樣,比這枚貝殼更耀眼、更珍貴。
夢幻的她,卻選擇迷蒙的情思,選擇迷戀有距離感、看似完美的車志鈞。
重新回憶,重新整理記憶,她發覺許多遺漏的感動,誤判了真實與虛幻。
她對車志鈞,真的是單戀的悸動嗎?對車聖以。真的只是親情的倚賴嗎?
「想什麼?」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嗓音,令怔忡的凌筱書嚇了一大跳,她慌忙蓋上木盒,轉過身,就看見自顧白走進房間的車聖以。
莫名地,她的心顫了下,他一如往常的笑容,卻讓她感覺有一點不一樣了,似乎帥了些,有魅力了些。
「你、為什麼又沒敲門?」每次這樣來去自如,萬一她正在換衣服,豈不是要被看光光了。
看他從容自在的模樣,不知怎的,她卻感到愈來愈緊張,有點手足無措。
「我每次都有敲門,是你沒听到。剛剛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他開門進來後,還故意再敲兩下門板,但背對他坐在化妝桌前的她,似乎完全陷在自己的思緒中,毫無反應。
他知道,她每天不停地在回想記憶,他不心急,不給她壓力,只一點一滴給些提示,讓她自發性地去憶起。
「沒有。」她下意識地否認,連忙將背後的木盒塞進抽屜里。
不想告訴他她憶起初戀情事,以前能跟他大方分享,甚至要他幫她要鈕扣、要頭發,現下卻覺得尷尬莫名,幼稚愚蠢。
她明顯的口是心非,令車聖以感到好奇,他本不想刻意探究她藏在背後的東西,但視線卻不經意瞥見化妝桌上那個白色貝殼。
他黑眸微眯,一眼便認出她的寶貝。
曾經,她把哥哥送她的貝殼當成寶貝一樣,開心地向他炫耀過。
他尚未向她提過小時候兩家人一同去海邊玩的事,看來她已經自己想起來了,而且還找到收藏初戀情事的記憶盒。
突地,他覺得心悶悶的,雖說希望她恢復應有的記憶,卻不喜歡她先回憶起關于哥哥的一切。
第5章(2)
「聖以哥,你今天心情不好?」凌筱書站起身。走向他,以往她沒特別在意過他的情緒,但現在卻敏銳察覺到他細微的表情變化。
「沒有。」車聖以否認,內心雖有些窒悶、酸澀,但他不認為她看得出來。
「最近工作,順利嗎?」
「沒什麼問題。」
「喔。」她低頭,覺得氣氛有些僵硬。
以前的他們能很自在地輕松聊天,但乍禍後的這段時間,她總覺得兩人相處時有隔閡、有距離。
即使她逐漸記起許多事,卻不知怎麼再像過去那樣將他當哥哥般親昵相處,而他,對她態度溫和,卻讓她感覺紳士得過了頭。
「筱書。」他輕喚一聲。
「嗯?」她抬眸,仰望近在眼前的他。
他看似溫和的黑眸里,感覺浮動一絲侵略性,她心一緊,大膽凝望著,想分析那抹侵略性的真義,下一瞬,他馬上又收斂起目光,讓她忍不住懷疑剛才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在她做出逃婚的任性行為後,他對她究竟是什麼想法,是否怨懟她,或者,對她仍有執著?現在的他,是將她當妹妹、鄰居,或放棄的未婚妻?
不知道為什麼,她愈來愈在意他的想法、他的情緒,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
「張姨讓我上來,叫你下去吃晚餐。」原本想說些什麼的車聖以,卻說出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啊?」她微愣了下。因他無意義的一句話,竟有種莫名的失落,仿佛,她期待他說出口的,是別的什麼事。「就這樣?」見他轉身就要離開。地趕忙追問,不認為他特地來她家,只是為了叫地下去吃晚餐。
「或者,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他轉頭,反問她。
「沒、沒有。」凌筱書有些怯懦地輕搖頭。
靶覺他今天態度冷冷的,不太尋常。「聖以哥,你要不要留下來吃晚餐?」她主動開口邀約。
已經走到門外走道的車聖以,听到她的邀約,再度停步,回頭,有點驚訝地望著她。
以前到對方家里吃飯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但現在情況不同,她的提議,令他驚喜,一掃方才窒悶的情緒。
從發覺她憶起初戀情事,他便覺得心里很不紆坦,原想和她談論一些過往,頓時完全沒興致開口了。
現在的他,反而更容易吃哥哥的醋,即使是她單方面暗戀,他似乎也沒有以前那種包容的胸襟,可以微笑以對。
他更發覺,只是和她對望,內心的便會翻涌澎湃,即使他極力壓抑,仍難真正平靜。
他想,以後還是別輕易踏進她的房間比較好,獨處的氛圍太危險,也許她對他無思無欲,他卻對她充滿旖旎妄想。
他想耐心等她恢復記憶,想好好重新追求她,才發覺愛情很難理性,很難等待。
他不想再用感情驚嚇她,害她再次逃跑,但他又無法像以前那樣只當她的哥哥,默默地陪伴她、守護她,因為他是這麼的渴望她。
內心的矛盾,讓他極為困擾,才半個月,就比過去十年還令他更難熬。
她的邀請,令他多日來迷惘的心,宛若得到一絲曙光。
輕勾唇角,他欣然留下,在久違的凌家餐廳,難得與她和凌父凌母,一起自在地用餐。
凌筱書從回憶與情感的迷惘中,逐漸整理出真相。
周日上午,她前往車家,在庭院遇見正在拉琴的車志鈞。
他穿著長袖白襯衫、灰長褲,站在一排楓樹下,從容隨興地拉著小提琴,秋風吹拂,幾片楓葉自枝頭緩緩飄落,如紅蝶、黃蝶,翩舞輕揚,與他輕輕擦身而過。
他宛如置身畫中的貴公子,有種不染世俗的美感,虛幻,不真。
她踩著落葉,緩緩向前,這一剎那,她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迷戀他,但同時也明白,那份迷戀並非她以為的愛情。
她只是對他的外表和優雅的舉止產生了憧憬,著迷心悸,但對他本人,她其實不算真正認識與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