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吼大叫?什麼時候,在哪?」他分明就沒給她叫出來的機會好不好,拜托,受到驚嚇的明明就是她,可他想的不是對她抱以歉意,而是嫌她差點鬼叫嚇到別人,這麼說來,他那聲制止根本是嫌她麻煩嘛。
「就算是在你家又怎樣,你家就只能有你一人嗎,你的那個行為……你應該反省自己的不當行為,你才是真會嚇著人的那個!」
比苓飛是不是真的在反省她不清楚,反正他是瞧著她,半天沒出聲,她正想乘勝追擊再給他講一番道理,他卻突然轉身,叫了聲「婷婷」。
「哥!」谷婷婷跑出來一見是他,笑得眼楮都沒了,小兔子一樣從樓梯蹦了下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谷婷婷又像小兔子一樣撲進谷苓飛的懷里,後者似乎是習慣了,早有準備將她抱了個滿懷,在她背後拍夠了,才放開她,動作是很親昵沒錯,只差在臉上表情一點都沒變過。
「剛剛回來。」他對谷婷婷說︰「倒是你,不是說跟爸媽出國住段時間嗎,怎麼一個人在家,光吃比薩,營養怎麼跟得上?」
「哥你胡涂了哦,我還要上學啊,而且我今年就畢業了,我已經決定要上T大了,可老師說我是在做夢,于是只能拚命補課,哪還有時間出國玩?說到比薩,比薩怎麼會在地上?」谷婷婷很自然地看向本來拿著比薩的人,又是一愣,「妙怡姊,你臉怎麼這麼紅,不要緊吧?」
被當成透明人的嚴妙怡這才找回存在感,這個可惡的男人竟然完全無視于她,跟谷婷婷話起了家常,字里字外全是關心,就是不提自己剛做的齷齪事。
「臉紅?」她模模自己的臉,欲蓋彌彰,「沒有吧,只是吃的東西沒有了。」不管怎麼說,比薩是她弄掉了,該她的責任她要承認。
「那個不要緊啦。」谷婷婷拉著她,熱情地給谷苓飛介紹說︰「哥,這是我的家教老師嚴妙怡,妙怡姊的課教得可好了,我上T大可就要靠她啦!」
「老師?」谷苓飛那打量的視線再次讓嚴妙怡一陣不適,他說︰「我還以為是你無聊,叫了同學來家玩,能當老師的人了,還動不動就臉紅,真少見。」
「我那是氣的!」拜托,他能不能不要自己做了錯事,還搞得好像別人多沒見過世面那樣。
「氣?妙怡姊,誰氣你了?」
比苓飛沒給自己妹妹深究的機會,略有深意地給了嚴妙怡一個眼色,攬過妹妹的胳膊,說︰「難得你有心學習了,更要加強營養,正好老師也在,就在家一起吃吧。」
丙然這招很有用,谷婷婷雙眼一亮,把什麼都拋去了腦後,「哥,你要下廚嗎?」
「當然,外面的飯能吃嗎?」
嚴妙怡很佩服他能用如此冷峻的語調,說出這麼溫馨賢慧的話,而且在說這話的同時,更以眼神威脅她不許多嘴,怕破壞自己在妹妹心中的形象嗎,然後給她飯吃,好堵住她的嘴嗎?
看他親昵地拍著谷婷婷的肩,一種違和感油然而生,說不出的別扭,雖然他的臉還是那張臉,表情也還是和照片里一樣沒有表情,可就是覺得哪里不對勁;嚴妙怡笑自己,真是奇怪,搞得好像她跟他多熟一樣,研究數學題是她的強項,但研究男人她可從來沒成功過,更何況是這種跟她活在不同次元的男人。
第2章(1)
嚴妙怡是不了解這些整天飛來飛去的商務人士,過的是什麼日子,但她也不會認為這些人會和普通家庭主婦一樣,整天二十四小時待在家里洗衣服、做飯、看肥皂劇;所以,嚴妙怡真心懷疑,谷苓飛真的是谷婷婷口中的那個哥哥嗎,真的不是他們家請的褓姆之類的,只是臉長得很像而已,以至于連谷婷婷都弄混了?
不怪她的想法太不切實際,谷苓飛號稱是跨國公司的高級管理層,可除了黑著的一張臉很符合整天罵人的高級管理層以外,沒有其他一點什麼跡象表明他是很忙很忙的,因為自從那天谷苓飛從歐洲分公司回來,之後的每個周末,嚴妙怡去到谷家,都能看到沙發上多出一尊佛來。
不看電視、報紙,也不喝茶,更沒見他有接不完的電話,谷苓飛就只是單純地坐在沙發上,對她愛理不理,每次都只目送她和谷婷婷上樓,活像是看到女兒帶男朋友回家的古板岳父。
按理說他這個年紀和這樣身價的男人,平時就不用說了,周末不是更應該有接不完的應酬和惹不完的桃花?有沒有必要不到三十歲就過起八十歲老爺爺的生活,在家鎮宅啊,還用那種防小偷的眼神看她,難不成她會上了樓就把谷婷婷吃了嗎?
可谷婷婷對于她哥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事早習以為常,說平時家里父母不在時,谷苓飛也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因為要給她做飯,收拾屋子啊,誰叫她自己在家,總是能把到處弄得亂糟糟;她也告訴過哥哥,別把她當小孩子看,他大可去辦自己的事,可谷苓飛只說那很無聊,不如在家,她只好什麼都不說了……听上去真是個超級實用的兄長,而這種實用也只對內展現而已。
因為課是到晚上九點的,晚飯必須在谷家吃,嚴妙怡不得不與谷苓飛同桌,其實她大可不必感到別扭,因為谷苓飛根本不會看她,她算什麼?順便撿來的貓貓狗狗,給碗飯就把她當透明的了;嚴妙怡捧著白飯,對這一桌子的美食一點胃口都沒有,而她對面的谷婷婷,面前的盤子里總是滿的,她說說笑笑,也不用擔心自己的聲音會落進黑洞里。
比苓飛依舊面無表情,但只要谷婷婷跟他說話,他一定會回應,哪怕只有一個「嗯」字;可對于面前的「客人」,卻是一副「你能吃到我做的飯已經要三拜九叩,乖乖閉嘴認真吃就是了」的架勢。
好吧,她已經習慣了,說實話,谷苓飛的手藝也真的不錯,看得出是常年積累而成,專業級的,菜色更是好得沒話說,葷素搭配得營養均衡,中西合並,有湯有菜,如果能少了做飯的人,也許她真會期待著每個周末的晚餐也說不定。
「看,又濺到衣服上了。」谷苓飛很高超地可以一邊專心用筷子挑魚刺,一邊用余光鎖住比婷婷的一舉一動,那邊湯滴在衣服上,這邊馬上給予回應。
比婷婷低頭看了眼衣服上那略深的小點,滿不在乎地說︰「有什麼關系,又不是在外面吃飯要裝模作樣的,好久沒喝哥做的湯了,還要什麼吃相。」
「一會換下來放到洗衣籃里,這件衣服是前年媽送你的生日禮物吧,別弄髒了。」
無論听這種對話多少次,嚴妙怡還是會被胃里的那股酸水嗆到,倒談不上什麼嫉妒,只不過這種「家庭凝聚力」真叫她不敢恭維,簡直像在演電視劇一樣,谷婷婷從小在這種環境中長大,覺得很正常,可看在她這個普羅大眾眼里,就是有那種別扭得想叫人吐槽的無力感。
然後更叫她瞠目結舌的事緊接著發生,谷苓飛快安穩地自然而然把他挑好刺的那塊魚肉,放到了谷婷婷面前的盤子里。
自小家教嚴格,被教育為「自己能做的事就自己做」的嚴妙怡,沒有印象別人給她挑魚刺是哪個年紀的事了,在那一刻,她終于領悟了自己心中那違和感的根源。
比苓飛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個洗手做羹湯的男人,不是他內心與外表不符,分明是他故意做出這個樣子來給別人看的,而那個「別人」也並不指她,是指除了他自己外的所有人!為什麼會就這麼定論了,嚴妙怡自己都覺得有些奇妙,她做事講求證據,可毫無證據可以證明她的猜測,這只是一種感覺罷了,而她平生第一次對自己的感覺如此堅信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