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走了一步,尉其軒卻又用富有磁性的嗓音叫住了她。
「以淳,你哪里不舒服嗎?」
是!她不舒服,她好想大聲的告訴她,此刻,她的心像是出現了裂縫一樣,好痛!
但是,她說不出口,只能將告白放在胸口,苦苦壓抑著那份說不出口的秘密,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掩飾清冷而孤獨的感傷。「呃……我只是剛回國,有點累了。」
「坐了那麼久的飛機一定很累的,那麼你早點休息吧!」尉其軒以為自己多慮了。
于是,她轉身,把她深埋多年的秘密一並帶走。
第4章(1)
「以淳小姐,老爺請你到樓下吃早餐。」
睡夢中的梁以淳隱約听見門外傳來叫聲,睜著惺忪睡眼看了下鬧鐘,已經早上十點了,她精神困乏,整夜幾乎沒睡,現在也不覺得餓,只覺得喉嚨干啞。
「不了,我有點累,還想睡。」
「好,那你休息,我去跟老爺說。」
陳嫂走了沒一會兒,房外再度傳來敲門聲。
「小淳!」
「尉爸?」在房內的她微微一怔,認出是尉祈原的聲音。
「我可以進去嗎?」
「好。」她起身,背倚著床頭櫃坐著,再拿起床邊一件針織外套披在肩上,而此時,尉祈原已經開了門走進她的臥房。「尉爸早。」
「早,小淳,你不舒服嗎?」尉祈原來到床邊審視她,眼神透出關切。
「不是,剛旅游回來,我有點累。」她牽起嘴角,扯出一抹虛弱的笑。
「你的眼楮怎麼腫腫的?」尉祈原發現她的眼楮像白兔般紅紅的,像是哭過。
「中東那邊風沙大,我沒有披黑紗,沙子跑進眼楮去了……」
她越是極力解釋,尉祈原就越覺得她不對勁。
小淳雖是好友的女兒,但他知道她從小就是個乖巧單純又善良的孩子,從她住在這十幾年來,更一直把她當女兒看待的疼愛她、照顧她,也極力栽培她,相處這麼多年下來,這孩子從來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她一定有什麼事。
「你心里有什麼委屈可以跟尉爸講。」
「尉爸,我很好,沒事。」
「……那就下來吃早餐,沒人陪我,挺無趣的。」尉祈原心里也有話想跟她聊聊。
「其軒哥呢?」今天是星期日,其軒哥應該沒有上班,會陪尉爸吃早餐的啊。
「他出去了。」
「是陪客戶打高爾夫球嗎?」
「不是的,他跟維安出去了。」
「……維安小姐?」她臉色一僵。「他們出去約會了是嗎?」
「是啊!」他呵呵笑著,樂觀其成。「小淳,你沒事吧?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沒事……我去洗臉刷牙。」她匆忙跑到浴室里盥洗。
「嗯。」尉祈原打算下樓,轉身時不小心掃落了放在床頭櫃上的紙張,他撿起那張紙,目光不經意的看向紙上的內容,身子倏地一僵——
其軒哥,你曾經告訴我一個秘密,老實說,我心里也隱藏著一個秘密想要告訴你,這個秘密已經有十二年了。
我非常迷戀一個男人,他大我五歲,有著絕頂聰明的頭腦、溫暖迷人的個性,他是我的太陽,那太陽一直藏在我心底,我對他的迷戀已經超越喜瑪拉雅山的高度了,壓抑多年,終于忍不住向他告白,你猜出來了嗎?那個人就是你!
尉祈原讀完信後,不由得全身一震。
原來小淳喜歡其軒!霎時,他內心涌上一股罪惡感,他感覺自己撮合其軒和朱家聯姻,等于是把小淳從喜瑪拉雅山的頂峰推下去,那樣殘忍無情……
「尉爸!」梁以淳從浴室盥洗出來後,看見了自己的告白信竟在尉爸的手中,她驚訝的喚他。此時她的背脊泛涼,不禁懊惱自己太不小心,沒把信收好。
「你喜歡其軒是嗎?」尉祈原突然感到不忍。
紙包不住火了!既然是她親手寫的告白信,證明自己對其軒哥的迷戀,她也沒有隱瞞的必要,索性大方認了。
「是的。」她點點頭。「尉爸,其軒哥和維安小姐會結婚是嗎?」
「順利的話,應該會的。我知道這樣會傷了你的心,但是尉爸實在是不得已。」這樣的發現令他感到為難,也對她感到歉疚。
「尉爸你沒有錯。」盡避某種痛意堵在她的喉嚨里,她仍然強自鎮定,抑下難受的面對。「尉爸,這個聯姻是突然決定的,還是早就安排好的?」
「是突然決定的,因為……公司的財務出了一點狀況,資金周轉不過來,所以我們必須和銀行財團聯姻,才能度過難關。」說完,他把告白信交還給她。
「原來是這樣,其軒哥已經答應了嗎?」
「他已經答應我了,快的話,可能下個月就要跟維安訂婚了。」
尉祈原心存遺憾,他心里也喜歡純良巧慧的小淳,當初把她從屏東帶上來台北,純粹是為了報答恩情,也希望其軒有個妹妹可以陪伴,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尉祈原的回答如同一把槌子重重地敲擊著梁以淳的胸口,她的心頓時碎成千萬片。
她很清楚,她跟其軒哥再無可能成為伴侶。
所有的希望都落空了,而她的秘密終究還是得埋在心底,也許是下個十二年,也許不只十二年……
「對不起,小淳,是尉爸不好。」尉祈原不禁懊惱又自責。
看見尉爸微皴的眉頭透露著虧欠,梁以淳心里不忍,反而勸著他。「尉爸,你別擔心,其軒哥沒有看見我的信,但是知道其軒哥要訂婚,我的心情也很難平靜,我無法面對他……我可以離開公司,離開這個家嗎?」
其軒哥就要結婚了,她難以面對這樣突來的變化,她真的需要轉換環境和心情。
「好,我了解你的心情。」尉祈原能理解她,「你想去哪里?」
「我也沒有方向,只要能離開台北就好。」
「不如這樣吧,你學的是設計,去巴黎讀書好了,尉爸可以栽培你,供你繼續去深造學習。」
「好。」她爽快的答應。
去哪兒都好,只要能離開其軒哥,離開屬于兩人共同留下的美好回憶,也許她會忘了他,忘了對他的迷戀,忘了這個秘密。
也許……
這一個月以來,尉其軒很忙,而梁以淳也一樣沒有閑著。
當他密集的和朱維安培養感情時,她則已經積極的申請巴黎的藝術學院、租好住宿的房子,並訂下機票,為出國深造打點好一切。
一大箱的行囊里,除了衣服、日用品,還有一些巧克力。
盡避她想早些離開台灣,早些忘了其軒哥,但吃巧克力這習慣她卻一時也戒不了。
出國前一天晚上,有人敲了她的門。
她去開了門,看見尉其軒走了進來,一臉悶悶不樂。
「你確定明天要出國了?」
「嗯。」
「不能把時間再延後一些嗎?」一個月前,知道她要去巴黎,他的心里就出現了一種強烈的空虛感,仿佛生命中有什麼珍貴的東西被狠狠抽走一樣。
「對不起,其軒哥,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等,你知道的,我學的是設計,最向往的就是去巴黎深造,尉爸說要極力栽培我,正好教授也願意幫我寫推薦信到巴黎藝術學院,我已經收到通知了,如果這次不去,那就太可惜了。」這個理由她早就在心里打好草稿幾百遍了,現在說出口好順暢,一點也沒有大舌頭。
「那兒天氣很冷,你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真的可以嗎?」尉其軒眼底隱含強烈的不舍。
「沒事啦!去巴黎我很興奮的。」她牽唇一笑,內心卻摻著黯然的苦。
沒有了他,她的世界是陰暗的雨天,去到哪里都一樣,是冷的、孤寂的,等于失去了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