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到她的眼淚,他的心緊縮成團。
他不知道他們怎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不是戀人,卻有戀人般熾熱的激/情和吸引;不是親人,卻有千絲萬縷斬不斷的聯系;不是敵人,卻有水火不相容的仇恨,不是同伴,卻有共同要對付的敵人和必須攜手共度的難關。
他甚至不敢確定,是否還愛著她,因為每當想到愛,必然想到背叛,于是仇恨取代一切。
可是一旦踫到她,他只想抱住她,親吻她,永遠佔有她。
最致命的是,她對他的反應也是火熱而立即,還是像從前一樣不善掩飾感情,他知道她確實還愛著他,也相信當初背棄他實屬無奈,可是他覺得自己已經走得太遠,無法再回頭。
這三年多來,他在黑暗中做鬼,在陽光下做人,身上充滿洗不掉的污穢,靈魂深處有抹不掉的陋痕。
這一切都得歸咎于她,就為了這個,他很難原諒她。
夜,好漫長,雨點打在屋頂「啪啪」地響,帶給柳青兒無盡的愁緒,身上的傷阻礙了她的行動,卻未能阻止她大腦的活動。
她擔心青桑坡的人們,不知道李小牧和其他人是不是都平安回去了?大家一定會為她擔心吧!她又何嘗不想盡快回去?可是她現在連喘氣都難,又怎能回去?
昏暗中,她看不清楚四周,但從睡在簡陋的樹葉上來看,這里應該是一個廢舊的建築物,可是,她到底在這里待了多久?她一點概念都沒有。
她試著舉手,發現右手被綁住動不了,左手則纏滿了布,雖能移動,卻根本無法支撐她身體的重量,她依賴著唯一能動的手肘,想坐起來,可剛一用力,胸月復間就仿佛被一只巨手撕開似地,痛得她眼冒金星。
她頹然倒下,過了一會兒,她再次嘗試。
一次挪一寸,總能靠到牆上,她暗自鼓勵自己。
多麼難以置信,平常這點距離觸手可及,而今對她卻如同天涯之遠。
屋頂的光影忽閃,她還沒意識到那意味著什麼時,他已經蹲在了她的身邊。
「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他的聲音很輕,一定是不想吵醒顧芫香。
他的靈敏和迅捷令她暗羨不已,可是她不知該如何對他說。
他看著她羞窘的模樣,大概猜到了。「你想上茅房?」
「嗯……」她的聲音輕如蚊吟,可他听見了,二話不說掀開了她身上的雨披。
驟然降至的寒意令她低頭,震驚地發現自己沒穿衣服,而她熟悉的內衣已然成了布條,緊緊纏繞在她赤果的身上,她的右臂則與身體綁在一起。
殘存的血色迅速從臉上褪去,她瞪大雙眼看著他。
「你……怎麼敢?」她的聲音非常細小,但其中的抗議與怒火不容漠視。
蘇木楠真想抱起她,給予她所需要的安慰和保證,因為他知道,雖然她虛弱無比,可是她有著最頑強的精神和最傲人的自尊。
他的手滑過她細致的肌膚,對她的憐惜如漲潮的海水洶涌而來。
可是,他不能這樣心軟,不能只因為她受了傷,就如此多愁善感的原諒她。
在他們倆人之中,應該心存罪惡感的人是她,不是他。
他陡然別過頭去,迅速站起來,月兌上的外衣,將里面的中衣月兌下,再穿回長衫,然後他蹲回她身邊,用那件中衣包裹住她的身子。
當他做這些動作時,他始終面無表情,仿佛沒有看見她含淚的怒目,沒有听見她屈辱的申斥,他沉默地照顧著她。
「不要……踫我!」她想躲開他。
可他根本不理睬她的抗議,只是輕巧地將兩只長袖子繞過她的身子,在她胸前打了個結。再從容不迫地褪下她的褲子,抱起她走出門外。
極度的震驚控制了她,她想對他發火,可是力不從心,而他移動她時所帶給她的暈眩感和劇痛,讓她除了緊咬牙關忍著呻/吟外,再也顧不上羞恥或憤怒。
當難堪的一切結束,他將她抱回「床鋪」時,她因羞窘而心跳如鼓,可他漠然的表情卻給了她沉重的打擊。
他仔細地替她穿好衣褲,系回腰帶,蓋好雨披,起身往火堆上添了些木柴,再回到牆邊那個女人身旁,整個過程中,他連眼皮都沒動一下,甚至沒看她一眼。
睡夢中的顧芫香呢喃著趴上他的膝蓋,他極其自然的環抱著她,靠在牆上閉上眼楮,很快就發出了均勻的呼吸。
柳青兒深感羞辱,為他對她的身體表現出來的漠然感到憤怒和痛苦。
他留在她身上的衣服,有如火焰般燒灼著她傷痕累累的身心,她無法相信,平生第一次有男人解開她的衣物,窺視她的rou/體,卻絲毫不為所動。
她相信,就算看到一塊從未見過的石頭,一朵從沒見過的花,他也該有所反應才對,難道她還不如一塊石頭,一朵花?
或許是他經常為女人做那樣的事,早已視之為平常?
如果她知道此刻他全力克制著因踫觸她,而產生一連串心理及生理反應的話,她就不會如此悲傷︰可惜,她不知道,甚至不知道這幾天,他早已熟悉她的身體,她卻只忙著傷心自己對他毫無吸引力。
強烈的自憐自艾吞沒了她,讓她想嚎啕大哭,更想破口大罵,可是她什麼都不能做,除了躺在這里,看著他平靜地與顧芫香相擁而眠,她只能默默流淚。
苦澀的淚水在臉上留下冰冷的淚痕,令她臉上刮破的傷疤刺痛發癢,讓她羞愧地意識到軟弱只會讓自己更可悲,更令人厭。
她抑制住淚水,在心里對自己說︰既然與他的情分早已結束,又何必期待他的溫柔?如今,他們再無感情牽連,他救了她,她只能感激,不能再有其他期望,否則只會讓自己一次又一次受傷。
緩緩轉過頭,她將對面牆邊的影子驅逐出腦海。
雖然沒人告訴她,她到底傷得有多重,但她相信只要回到青桑坡,或者回到京城,她會很快好起來,她不能讓剛才那樣的事再次發生,既然她忘不了他,就一定要遠離他,否則就算身上的傷好了,心里的傷也會一日重過一日,最後心碎而死。
彼芫香說她斷了幾根肋骨,她相信那就是她喘息艱難,又被綁成這樣的原因。
但為何要綁住她的右臂呢?
她吃力地移動包著的左手,擦掉臉上的淚,結果劇痛從手背擴散至全身,她緊咬下唇,阻止因抽氣而帶來的更多痛苦和呻/吟。
當痛感稍減後,她頭暈目眩地想,她得先除掉手上的束縛,否則她無法離開這里,也無法照顧自己,至于其他的問題,她可以等離開這里後再考慮。
翌日清晨,當一種異樣的感覺將她驚醒時,柳青兒發現有縷陽光照在身上,屋外的風雨聲已經停止,而滿臉晦氣的顧芫香正瞪著她。
「你不要玩花招!」見她張開眼楮,那個蠻橫的顧芫香立刻嚴厲警告她。
柳青兒皺了皺眉,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听清楚沒有,你不許再勾引蘇木楠,他是我的男人!」
原來是為了這個,柳青兒輕蔑地閉上眼楮,懶得理她。
「喂!我在跟你說話呢!你听見沒有?」驕縱慣了的顧芫香見她不回答,便用腳尖踢她一下,看到她因為疼痛而猛然張開嘴吸氣時,冷笑道︰「蘇爺不在,你沒必要再裝可憐。」
柳青兒擰眉看著她,恨自己無力與她爭吵。
她雙手交抱胸前,傲慢的說︰「你其實傷得沒那麼重,干嘛要假裝?」
柳青兒對她的自以為是很反感,也深為自己處于弱勢感到不平,面對這個滿懷敵意的女人,她不想可憐兮兮地躺著,她要站起來,就算在聲音上不能壓住她,氣勢上也要與她打個平手才對得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