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冬柏愣了一下,大笑說︰「不要跟我說是因為我不在你旁邊,所以連夏威夷都變冷了!」
被猜中心事的夏琦臉紅了,幸好他沒看到,不然又要糗她了。
「我很想你……」她語氣輕緩且溫柔。
他躺在大床上,側看著旁邊窗戶,外面下著細雨,天氣陰冷且潮濕,可電話那頭夏琦的話,像夏威夷的溫暖陽光,透過話筒,蔓延到他身上。
他輕嘆口氣,感覺全身輕飄飄且暖洋洋。「我也想你。」
他們又閑話了一下,才依依不舍的掛斷電話。
幣上電話後,任冬柏在大床上翻了個身,臉頰貼著床,閉著眼楮,心里仍想念剛才她甜美的嗓音。
苞夏琦戀愛後,他的生活變了好多,原本專注于工作的他,現在時時都想到她,好像想念她這件事,才是他的工作一樣。
他有時會分心,在街上看到適合她的東西,都會想到她,有回他在女裝店櫥窗看見一條水藍色的及膝裙,進入店里後才想到不清楚她的尺寸,結果花了好久時間跟店員形容她的模樣,請店員給意見。
以前的他,是不可能做這種事的。
但因為她,這些曾被他視為有點丟臉的經驗,都變得自然,甚至,買到那條裙子的喜悅,也蓋過了一個男人進入女裝店問東問西的不自在。
房門被敲了幾下,外面的筱蘭偷偷開了個門縫,看見他沒在講電話後,便走了進來。
任冬柏起身,問︰「怎麼了?」
筱蘭坐到床上,笑了笑。「跟大嫂講完電話啦?」
「別再亂叫她大嫂,這會給她壓力。」雖然這樣說,但任冬柏其實不反對她們這樣稱呼夏琦,並且,在她們這樣叫時,他還會從心里泛出一陣甜蜜……
筱蘭沒多說什麼,收起笑容,從口袋里拿出一封信,交給任冬柏。
「這是今天我在信箱里拿到的,沒讓妹妹她們知道,怕她們心情受影響。」
看著那信封上的寄件地址,她認得,知道是當初被父親撞死的林姓騎士父母寫的信,沒讓兩個妹妹知道是怕她們又想起父母的事情。
他接過信,皺了下眉。
林家兩老向來不會主動聯系他,這幾年來,都是任冬柏主動去探視。
「他們……寫了些什麼?」筱蘭神情有點不安。
任冬柏拆開信,里面是一張簡單的白底紅線直式信紙,上頭寫了幾行字一一
冬柏︰
我們將搬去香港依親,住在小兒子那兒。
生活上,無須掛念;經濟上,亦無虞。
這些年,你做得夠多了,今後,希望我們的離開,令你自由。
台灣,是少有機會再回來了,這麼多年來,終于決定放下,不再守著老房子,不再時時念著去掃墓。
與你的緣分,到現在,辛苦你了,望你幸福。
林伯父、林伯母
他看完,眼眶熱起。
見到他的反應,筱蘭將信搶了去,看過後,她熱淚盈眶地說︰「哥!你終于自由了!現在我們已經大得可以照顧自己,而林家人也不需要你常去照看,負擔減輕,你是真正自由了!」
自由?
是,他自由了。
他不記得自己有沒有響應筱蘭的話,只知道腦子一片空白,筱蘭不知道何時已經離開房間,剩下始終感覺如在夢中的他枯坐床上。
半小時過去,感覺眼眶酸澀,背脊有些酸了,他躺下,呆望天花板,過去的記憶如洪水般襲來,將他吞沒……
案母出事的那晚,他痛哭了一場,接著便堅強地收拾心情,一度天真到想半工半讀撫養三個妹妹,但這怎麼可能?最後只能看著一家四口被拆散,各分東西。
寄人籬下的他只能努力找時間聯系三個妹妹,維持親情,不讓年幼的她們對原生家庭失去印象。
他一個人苦撐著,想維持以前那個屬于他的家,如今,他成功了,他們四兄妹相處融洽自然。
還記得第一次去見林家父母時,他剛滿十八歲,穿著高中制服的他,站在林家門前遲疑了好久好久,才大膽按下電鈴。
「哪位?」對講機里傳來的,是一道上了年紀的女嗓。
「我姓任……我、我是那個……」他不知道如何介紹自己。
「任?」林母嗓音轉冷。「如果你跟那個害死我兒子的凶手有關系的話,請你離開。」
他只能坦白身分。「我是那個人的兒子。」
第8章(2)
林母記得這孩子,身材高大英挺,眉宇充滿正氣,眼色單純無害,這樣一個少年,一夕間失去父母,帶著三個妹妹,如果他不是害死她兒子凶手的家人,她會心疼這孩子。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
「伯母,我只是……」他咽了咽口水,緊張地說︰「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們過得好不好?」
他才十八歲,想法單純,沒想過自己這樣一廂情願的舉動可能對林家人招來刺激,他只是單純想替死去的林先生看看他的父母。
林母沒說話,她在對講機前淚潸潸。
許久後,任冬柏才又說︰「林伯母,我叫任冬柏,冬天的冬,柏樹的柏,希望您可以記得我的名字,我以後會常來的,我想關心你們,想知道你們過得好不好。」
後來的一年里,他每隔幾個禮拜就來一次,有時按電鈴沒人理,有時林父接,有時林母接,他們口氣都冷淡,但他從沒退卻,仍然不屈不撓。
第二年的夏天,林家人才開了門,讓任冬柏進來,他們帶他看兒子的生活痕跡、生前的房間……任冬柏才從他們口中知道他們還有一個小兒子,只身在國外念書。
這幾年,任冬柏每年都會去看林家父母好幾次,知道他們的小兒子目前定居香港,已經成家立業,常催他們過去一起住,可他們舍不下這屋子,以及屋子里關于大兒子的回憶,不肯走。
也許在心里,任冬柏己把他們當作自己親近的長輩看待,此時他們肯離開台灣了,留下的這封信,教他心情復雜。
是自由、是輕松,可也開心不起來,浮上胸口的,竟是舍不得。
他閉上眼楮,試圖想一些快樂的事情一一
比如說,他終于可以去國外念研究所了,可以听到心所向往的教授上課。
他一直渴望去國外攻讀室內設計研究所,卻因種種因素無法成行,除了經濟壓力,除了尚年幼的三個妹妹,還有他一直當作責任的林家父母。
現在,他小有成就,有了一點錢,妹妹己成年懂事,林家兩老也不需他探顧了,他的夢想,正是起飛時。
忽地,腦海里沖出一個甜美身影。
是夏琦。
如果他要出國念書,夏琦怎麼辦?
听說,遠距離戀愛是愛情的墳墓,他是第一次談戀愛,就遇到這麼難的問題,他不想放棄夏琦,但也不願放棄這個出國念書的時機。
可是,夏琦能明白他的為難嗎?
遙遠的距離、拉扯的感情,如果他不變,她也會不變嗎?
任冬柏忽然變得患得患失了……
任冬柏因為擔心跟夏琦之間的感情,遲遲沒辦法下決定出國念書。
他知道自己終究會去的,甚至,他不會因為夏琦而放棄這個多年的夢想,但是,卻又好矛盾的擔心如果學成回國後,她沒等著自己,那該怎麼辦?
要去,但該不該現在去?跟夏琦之間的感情才剛確定,他選在這時出國,遠距離戀愛的殺傷力不小,何況是剛確認彼此心意的他們?
但不現在去,他已經不是二十幾歲了,出國念書需要勇氣,再緩就來不及了。
這天晚上,他們租了DVD一起看,看完已經晚間十一點,夏琦留下來過夜,沐浴餅後,她穿著他的寬大T恤,步入他的房間後,猛地撲上他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