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半個月中的發現,還有一樣,那就是赫連繡真的很會睡!他可以把任何能倚靠的東西都當成床,站著睡、坐著睡,晚上睡、白天照樣睡!在車上更是一沾上椅子就開始睡,時睡時醒,邊睡邊說話。
這情況,喚起了她前幾年的一些模糊記憶,忘了具體是什麼時候,當她進入谷均逸的辦公室時,曾見到過一個男人,在谷均逸辦公室的沙發上睡得正香;現在想想,那個她只在記憶中模糊地留有一個影子的男人,應該就是她身後的這位了。
起碼,這可以證明赫連繡這習慣由來已久,不是故意在她開車時才睡得甜美,用來氣她的;剛開始替他開車時,他並沒有這麼夸張,她甚至還記得,那次她見他累到快咽氣,要他休息時,他卻反而像吃了什麼亢奮藥物一樣興奮起來。
仍是個教人搞不懂的男人,不過,連人家睡個覺也要分析來、分析去的她,也有點奇怪就是了;這麼多年了,唐素並不是現在才明白,谷均逸的幾個朋友,哪個是讓人一看就懂的?她只要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沒必要的事不用去想。
「你是不是在想,這男人真不可理喻,自己可以在車上睡,卻要你一夜不能闔眼,來做這種一點意義都沒有的事?」背後,如夢話般的輕語,在這狹小的空間繞了兩圈。
看吧!她就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是沒有意義的,「回公司後,我可以在醫務室休息。」
「是嗎,真的?」他提高音量,「你不會覺得我很過份嗎?這樣下去,在你的秘密曝光前,也許人就要過勞死了。」
就算是這樣,唐素還是堅持著隨叫隨到,赫連繡總是要她去一些奇怪的地方,但是她也從不多問一句;就像谷均逸的評價,少言、負責、值得信任、不可多得。
赫連繡不能理解,為什麼對他也是一樣?即使他要她做的,根本不是一些需要認真負責、重要保密的事,她也能維持著那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難道真的不會覺得很委屈?
「你不會把我累死的,你只是覺得耍得我團團轉很好玩而已。」
「你知道?」赫連繡眉一挑,竟然感到有點高興。
這很稀奇嗎?他要是真有心想惡整她,不會每天還給她空出一些時間休息;谷均逸有正事需要她辦時,他也不會在那段時間找她當司機;況且,她跟他又沒仇,他沒理由恨到要整死她。
說穿了,赫連繡不知道是看中自己身上哪種「有意思」的特性,似乎十分喜歡找她麻煩,並以此為樂;如果她連這都看不出來,那她這幾年在InNight」也白混了!
「那明天去山上好了,新聞不是說有流星雨嗎?我要去看。」
「明天不行。」
車後一震,赫連繡不知是從哪來的力量,本來躺得舒舒服服的,卻有本事在下個瞬間騰空而起,要不是有椅子擋著,她懷疑他會撞到擋風玻璃上。
赫連繡兩只胳膊分別壓著前面兩把椅子的椅背,頭猛地出現在她的臉旁。
「停車!」
幸好這里是郊區,唐素沒有遲疑立即將車停下,晚一點怕自己的耳朵要被咬掉了。
她轉頭,眼底一亮,他人……怎麼突然看上去這麼有精神?嗯,精神過了頭。
「為什麼不行?就因為我要你做的都不是什麼正事,你覺得大材小用了、自己被耍了,就不想理我了?才半個月就忍不住了,你當我們之間的條件是兒戲嗎?以為我堂堂芸越二少爺就不會嚼人舌根嗎?告訴你,我最喜歡嚼人舌根、說人閑話!喜歡看那些心虛的人在眾人面前出洋相,就像你這樣的!所以你最好不要試我底線,做好你答應過的事情,不然我真的會說出去!」
狂風暴雨後,赫連繡稍喘了個氣,還想繼續。
唐素連忙打斷,「我明天要去參加員工旅行,三天兩夜,所以不能當你的司機!」
赫連繡快速消化著他剛得到的訊息,好像很不能理解地狐疑起來,「員工旅行?你是員工嗎?」好吧,唐素勉強可以算是InNight的員工,但那不重要,「你要跟誰旅行,自己嗎?你只是個顧問醫生,是顧問、顧問!」
好好好,她知道她是顧問,跟那些為InNight創收、按月領薪水的員工不一樣,但他那副「你隨便編個理由應付我」的樣子也太明顯了!唐素懷疑,如果她不以最快的速度,作出合理的解釋,他肯定又會馬上再給她加幾條「欲加之罪」!
他有這麼缺司機嗎?就那麼想看流星雨?
唐素吸了口氣,不讓他的氣息太過逼近,定了定心,說︰「前幾天我在員工食堂,看到一個人的臉色不太正常,就去提點了幾句;後來那個人去了醫院檢查,是慢性肝炎,醫生說再晚一點治療,有可能會轉成肝癌。」
然後,唐素就順理成章地成了員工的「救命恩人」,而她還把這件事向谷均逸反應,認為InNight最近的改革太過緊湊,員工應該多一點放松時間,以確保身體的健康;這個提議谷均逸接納了,于是有了這次的員工旅行,不意外地,唐素又成了全公司員工的「恩人」。
InNight決定以部門為單位,先後出發進行三天兩夜的旅行,唐素的部門只有她一人,而且她也不算是正式員工;可是為了報答她的「大恩大德」,被她「提點」的員工所在部門,無論如何都希望她能跟他們一起去。
唐素推托不了,就答應了。
赫連繡憋著一口氣,她倒是很習慣到處施恩,看來想要「報答」她的人不只他一個,想不到她意外地還有些搶手嘛!
心里哼了聲,有些不太情願地問︰「去哪?」
「溫泉。」
「什麼?」又炸開了。
她是真的沒腦子,還是教訓受得不夠多?溫泉旅行、還三天兩夜,她也敢去?那可是要跟別人擠在一起,水里泡著、一張床上躺著的事情,她竟然只因為別人稍微殷勤了點就答應了?
看來,她不只習慣施恩,還很習慣不惦量輕重地隨便接受人家的「報恩」,完全是對她非常不利的報恩!
不知赫連繡心思波動,更不明白他臉上那套陰柔詭異的笑是什麼意思,只當他是得到了滿意答案不再追問;唐素又發動車子,只想快點離開這里。
往常,赫連繡只是窩在後座睡覺,在這種黑漆漆的夜晚,唐素不太想離他太近,她總覺得有點怪怪的,當對上他黑得發亮的眼時,她的左胸就有點怪,很悶,悶得有點發慌。
唐素以為事情到此為止,豈料,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因為在隔天開往山上溫泉旅館的大巴士前,唐素看到了赫連繡;他也跟其他所有人一樣,提著行李、滿面笑容,與人有說有笑。
唯一的一點不和諧就是,那些和他說笑的人都不認得他。
赫連繡平時算是低調,以非芸越成員為由,不太參加一些公開的活動,而大多數人又不會成天追著商報看,認得他的人自然更少;但那並不妨礙赫連繡散發他的魅力,快速擄獲人心,再加上,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認得他,只要這個部門的經理對他點頭哈腰就夠了!
經理耶!在場最厲害的人物都對他畢恭畢敬了,有些人還見赫連繡在小電梯出入過,這下什麼都不用問了,只要這兩點就已經能夠確認……這位大爺不能得罪!
所以,當最慢到達的唐素,見到人群中那位被眾星捧月的人物時,她的行李差點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