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監若無事交代,我先出去了。」
從她的舉動中就曉得她是個細心的人,事先也研究過他的喜好,曉得他睡覺時旁邊習慣放杯水,那沒有道理他在機場入境大廳時,人都走到她身邊了,還站了好幾分鐘,她都未發現他的存在。
中川知哉一把抓住欲離開的小手,問道︰「你昨天在機場,為什麼沒有認出我來?」
他的外形、長相跟身材,是這樣的鶴立雞群,出類拔萃,就算走在人群中,亦可迅速獲取他人的注目,沒道理被她無視至這樣的地步。
包何況他們還是舊識。
她早知道他是誰,他當時還是一無所知,傳給子公司的照片雖然跟本人多少有出入,但在過去曾經見過面的情況下,不應該認不出來。
十年的歲月並沒有在他臉上落下什麼痕跡啊!
中川知哉怎麼想都覺得有鬼,不合邏輯。
「很抱歉,」在昏暗中依然明亮的眸往右飄移,「這是我的疏忽。」
她心虛了。
中川知哉差點孩子氣地跳起來,指著她的鼻尖哈哈大笑,「你心虛了對不對?快說,你那個時候為何沒有認出我來?一定是有鬼,快點講、快點講、快點講、快點講、快點講!」
但他是總監,還是個俊美無儔,人見人愛,男人嫉妒,女人發花痴的男神,像他這種等級的完美男人,怎可能像個毛頭小孩毛毛躁躁,那太不符合他的形象了。
「我要你告訴我為什麼?」他伸腳踢掉腳上的鞋子。
「不瞞總監,」練書瑀坦白以對,「我在發呆。」
若這問題是別人問的,她通常會找借口理由搪塞過去,但問的人是他,她就懶得多此一舉了。
十年前她都可以直言無諱他的歌聲難听了,十年後,發呆這種小事又有什麼好不敢說的。
「發呆?」
「當我手上沒有重要事忙時,通常都會很快陷入發呆狀態。」
中川知哉恍然大悟。
懊不會這也是她為何老是一臉面無表情,叫人看不出她腦袋瓜里在想啥的主因?
因為她根本沒在想事情,而是在發呆啊。
包不是因為沒注意到他,而是在發呆啊。
他莫名覺得愉悅,心情大好。
「那剛才你也是在發呆?」
「我在睡覺。」
「啊?」比發呆還夸張?
「我可以張著眼睡覺。」學生時代靠這一招,混過多少無聊課程。
「你的意思是,」他這會兒莫名覺得不爽了,「我的歡迎會不重要,所以你直接睡著了?」
「有關總監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總裁不見得有我了解。」所以根本不需要浪費時間听總監天花亂墜的拍馬屁。
他的事情她都知道?
中川知哉的心情有那麼點復雜,又是高興又有點不開心,連他自個兒也不太能理出個邏輯。
「你知道些什麼?」口氣這麼大,一定要試試的。
他將果足縮進冷氣薄毯內,好整以暇的斜靠扶手。
「總監歌聲五音不全……」
「喂。」她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要以為他不打女人,若她想成為他歷史上的第一名,他是十分願意的。
「你在日本時給我的CD,我還收著。」
他愣了一下,「真的?」
這女人不僅是他黑歷史中的一部分,還擁有他的黑歷史,他應該殺人滅口,偷潛入她家中將CD挖出來,絕對不可流落到市面上!
但是……但是他十年前送的CD她還收著?
緊抿的嘴角微微抽動,想笑又不好太過光明正大地笑,唇面皺折成竊喜的微噘,眉眼略彎,背景是煙火燦爛。
「我一直想找人幫我把人聲去掉,可收起來就忘了。」
「……」煙火頓時被突如其來的滂沱大雨淋垮。
「您最後決定改走幕後,實在是最睿智的抉擇。」
「出去!」長指狠戾指向大門。
「好。」
她沒有任何一句廢話便轉身走出辦公室,好像他趕她走早在她意料之中,連點驚訝氣聲都未發,面色如常,似她剛不小心又發了個呆。
馬鹿野郎!
中川知哉恨恨摩拳。
他一定要花重金請個殺手將練書瑀暗殺掉!
經過了長達八小時的開會,散會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從總裁到副理,每個主管均被中川知哉狠狠刮了一頓。
昂責記錄的練書瑀抱著筆電,走回辦公室時,听到行銷企劃部的經理正對公關部的副理大吐苦水。
「現在唱片業這麼不景氣,怎能全然怪到我們頭上?」
「新官上任三把火呀,」公關部副理冷鄙道,「才幾歲的毛孩子,就對我們大放厥詞,台灣市場他是懂個毛?」
這兩位主管年紀都超過四十,故對才三十出頭的中川知哉多少有點倚老賣老之意,哪里知道,越想給中川知哉下馬威,被刮得越慘。
「年紀輕輕就被尊稱什麼大神,大頭癥啊!」
「他在創作上面真有幾分實力,但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取代……」
練書瑀沒有再听下去,亦未打擾兩人的攻訐批評,以她慣常的步伐速度,回到她的位子上。
開會時,負責記錄的她,訝異中川知哉在台灣子公司的營運方面做足了功課。
他咆哮公司在經營華語歌手這一塊,墨守成規、懶散怠惰,把十年前挖出唯一紅星的方式,反復使用,完全不管個人特質,制造獨特性,只會偷懶的想要一招用到老,無怪乎來一個做死一個,華語部會淪落到裁部門的落魄境地,完全是咎由自取。
他句句犀利,直抵核心,公司老將被罵得臉一陣青一陣白,桌上開水拚命喝,沖動點的直接起身與他辯白吼叫,他像早就做好準備,化言語為拳頭,一拳一拳將對方打趴,癱坐在座位上,口吐白沬。
實在太精采了。
練書瑀桌面下的雙手偷偷鼓著掌,心情就像當初在PUB听到樂曲響起時那般激動,而且一直持續到會議結束,不像當年他一開口唱歌就整個蕩到谷底。
他因為太過激動,一張俊俏的臉漲紅成豬肝色,在她眼中帥氣度卻是更勝以往。
中川知哉要是曉得她那時對他的敬仰崇拜,一定會開心地飛上天去,但他看到的只有一名板著一張清麗小臉,面無表情敲擊鍵盤,跟機器人沒兩樣的秘書小姐。
練書瑀的辦公室就在中川知哉的隔壁,約莫三坪大小,無設門,故誰經過都一清二楚。
她打開筆電,將適才的會議紀錄做備份時,內線電話響起,剛被批評大頭癥的總監喚她過去。
中川知哉並未坐在辦公椅上,他嫌那椅子窄小不舒適,前方又有張巨大的厚實辦公桌,讓他有種被關起來的窒息感。
他半躺在舒適的沙發上,冷氣薄毯凌亂的裹著健軀,手拿著隻果,已經咬了好幾口,看上去優閑自得,難以想象他剛在會議室發飆時,如鬼羅剎一般的凶惡。
他是否真有能耐,練書瑀認為她不需要替他出頭,時間會證明一切,況且她不過是個小小秘書,又是女性,若擅自出言頂撞那些高階主管,不難想象立馬會被歸類為花痴等級,說不定還會連累他的盛名,只是一些看上他外表的無腦女人拱出來的。
十年前,他還只是個駐唱樂團樂手時,她就認識他,雖說打一開始她就因為他可怕的歌聲,而未曾持續關注,可她後來整理發現,她喜歡的日文曲子,有六成都是出自他手。
她從來就不是追星族,她單純的喜歡某首歌曲而再三聆听,其創作者的故事、演唱者的經歷,與她無關,更何況,他開始專心于幕後,其創作除了在日本,也代理入台灣時,已是兩年後的事了,加上他非使用本名,故她未聯想起來,也是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