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是,大少女乃女乃。」萍兒湊近她耳邊小聲說︰「大少女乃女乃,你不是最討厭那個老女人,怎會……」
華茜咳了聲,冷睨她︰「沒規矩!什麼老女人,你我都會老,等你老了,你會喜歡別人在背後喊你老女人嗎?」
萍兒愣愣的搖頭。
「那就是了,以後不許這麼沒規矩,否則我就罰你自己掌嘴。」賞罰分明還是必要的。
說完,華茜便朝老夫人張氏的院子走去,留下怔忡不安的萍兒呆杵在原地。
萍兒甚是不解,為何她家主子生了場重病後整個人都變了,不但要她磕頭還要她自己掌嘴……
以前主子雖嬌蠻任性,可從未這麼嚴厲懲罰她,不過這樣的她的確懂事多了……唉,這種轉變也不知是好是壞。
「女乃女乃,這是孫媳婦親自下廚為您煮的銀耳蓮子湯,您嘗嘗,若是不好喝,您給孫媳婦指點二一,我定會改進。」
接連三日,華茜都到張氏房里陪她吃午飯,許是先前蘭秀儀對張氏太不敬,第一天張氏以為她不安好心,筷子連動都不願動,還是她以茶代酒,端著水杯跪在張氏跟前向她請罪,說自己以前太不懂事,從今以後一定會視她為自己的親女乃女乃那般,張氏被她真誠感動才答應讓她同桌共食,經過兩日的「觀望期」,確定她是真心想來陪自己,張氏才對她敞開心房。
「哎呦,這蓮子湯真是你煮的?」張氏喝了一口甜湯,眼楮登時大亮︰「真是太好喝了,以前我都不知道你會煮這個。」
站在一旁候著的萍兒也有同感,她家主子病了一場後居然願意下廚,還會煮蓮子湯,可她想破頭都沒印象小姐有下廚的經驗。
「女乃女乃,我哪會煮,偷偷告訴您是萍兒幫我的。」華茜撒嬌的挨近張氏。她在宮中不只伺候容妃娘娘,還得伺候比她年紀大的姑姑和嬤嬤,是以要伺候長者,她可說是得心應手,其實伺候她們也沒什麼難的,只要把她們當成老小孩,哄哄之余也不忘要存有尊敬之心,大都能將之伺候得服服貼貼。
「不是,這是大少女乃女乃親手煮的。」萍兒忍不住插話。原先主子是要求她幫忙,可一進廚房哪有她插手的分,主子手腳俐落的連郭家廚娘都豎起拇指大大贊賞。
「呦,這丫頭挺護你這個主子的。」一頭白發的張氏,忍不住直言抱怨道︰
「以前她和你一樣,對我也不是很尊敬。」
「女乃女乃,我和萍兒不都向您磕頭請罪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別和我們這些不懂事的計較。」三日前她請罪時,萍兒自然也跟進了。
「我哪有計較。」
「就是,女乃女乃您人這麼好,才不會怪我們呢,對不對!」華茜端著湯碗陪笑道︰「女乃女乃,您還沒告訴我,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
「這蓮子湯煮得太好喝了,哪還需要改進。」張氏再喝一口,樂呵呵的笑著。「女乃女乃,那您就多喝點。」
華茜溫順的一口一口喂她喝,這下張氏笑得更闔不攏嘴。
華茜想,她煮的蓮子湯雖是好喝,可真正讓張氏高興的應該是有人陪。這個大宅子的人雖不少,可各有各的事要忙,雖然叔叔是記在女乃女乃名下,但不是親生的難免疏離了些,加上女乃女乃老端著嚴肅的臉又愛罵人,別說二房子孫,連奴僕也是能間多遠就閃多遠,久而久之,她就更覺孤單。
日前她突然說要來作伴,一開始女乃女乃自然是有防心,直到確定她是真心的,打開心房的女乃女乃每回見她來都笑呵呵的。
不知道同樣也愛端著冷臉的郭天蔚,是不是也能用這個方法收服,可她想肯定行不通吧,他不是那麼容易搞定的人。
他三日前說為了鋪子的事要出門一趟,至今都還未見到人影,不會是趁機逃了吧……被自己的妻子激烈地以死相逼,如此一番磨人折騰後,換作是她,恐怕也想逃。
不過她想,他不會逃跑,他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
第3章(2)
「對了,天蔚還沒回來嗎?」提到郭天蔚,張氏又換上嚴肅的面孔。
「嗯,說是去三日。」
「男人總愛借口說是去做生意,其實說不定是在外頭有了女人,你可得注意點,別讓他像天豪娶了好幾個姨娘,整日吵吵鬧鬧沒個安靜。」
冰天豪是郭天蔚同年紀的堂弟,二房的嫡長子,個性溫柔風趣,娶了不少姨娘。
听萍兒說,蘭秀儀生前和郭天豪很有話聊,覺得他溫柔可親,加上郭天蔚在郭家不受重視,連帶害她也飽受欺負,是以她更加討厭這個丈夫,恨不得自己當初嫁的是郭天豪,有個風趣會逗她開心的丈夫,在大宅內又能受尊敬,即使不當大少女乃女乃她也甘願。
蘭秀儀這想法讓人吃驚也令人不敢恭維,更使她為郭天蔚抱不平,他對她其實挺好,光是只娶她當正妻,連一個姨娘都沒納這事就比郭天豪好太多。
「祖女乃女乃您說的是,等他回來後我得好好問問他。」即便相信郭天蔚不會亂來,但秉持著不要和老小孩爭辯,還有得與之站在同一陣線、同一個鼻孔出氣的原則,華菌煞有其事的附和。
只是說起這事,她的心口突然有點慌,算算時日今晚他就會回來,先前她還在靜養,他不是歇在書房就是在房內桌上趴睡守著她,如今她身子已好全,沒道理不和他同床共眠。
越想心越慌,她再怎麼八面玲瓏,事事伶俐,也不知該……該怎麼伺候丈夫,尤其是床笫間的事,思及此,她的臉蛋驀地酡紅……
「這銀耳蓮子湯真是有效,瞧你喝了一碗,小臉蛋馬上紅潤潤的。」不知情的張氏大大稱贊著。
尷尬之余,華茜的臉更燙更紅。「女乃女乃,您的臉也是紅潤紅潤的……」得到贊許的她本能地反稱贊對方。
「沒有啊,老夫人的臉還是很……」萍兒湊過來一看,剛說話立即被主子一瞪,她反應甚快的將話一轉︰「很紅潤,一直都是很紅潤呀!」
華茜滿意的一笑,經她教後,以前口無遮攔的萍兒現下也學會睜眼說瞎話了。
房里,三個女人笑呵呵,張氏樂呵呵的笑,萍兒則一臉干笑,而想到丈夫今晚就會回來的華茜,笑得又慌又羞……
華茜坐在房里,一會起身踱步到門口張望,一會又步至窗邊探頭,人在房內心卻在外頭,一整晚她就這麼如坐針氈,內心惶然不定。
冰天蔚明明告訴她去三日,照他說的,晚飯時分就該進門,今晚她還特地讓廚子煮了一桌菜為他接風,誰知等了一個時辰還是沒見到他的蹤影,菜都涼了,她擔心得沒胃口,便讓人把整桌飯菜給撤了。
她擔心他,此時盤踞在心頭的已然不是白天想的和他共枕的心慌,而是真真切切的擔心。
出趙府門,行程難免會延宕,但一想到他爹娘就是在回京途中遭土匪襲擊,她就不免聯想他是否也遭受同樣的……呸呸呸,一定不會的!
按住慌亂不安的心口,她再度起身來到門邊。
前一刻萍兒還陪著她,她見夜深了便趕萍兒回去睡覺,那丫頭禁得起教,任何事一點就通,能者多勞,現下她要萍兒做的事可不少,讓她多睡,會,明兒個做起事來更麻利些。
可萍兒一離開,沒人說話轉移注意,她滿腦子想的都是郭天蔚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心急火燎的。
夜已深,她自我安慰的想,也許回程時他見天色已晚,今日趕不回來,便找客棧歇下,等天亮再趕路也說不定。
望著房外濃如墨的夜空,讓她更堅信這個想法,心念一轉,她稍稍松了口氣,前一刻緊繃的情緒松懈下來,身子突然發軟,整個人頓覺疲乏虛軟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