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樣,就算你四十二歲也還是我弟弟,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真的很為你感到驕傲?」歡歡簡直是遲鈍到人神共憤,一點也沒發覺「弟弟」這個詞瞬間讓某人的表情變得非常難看。
自五年前的「逃命記」、「車禍記」奠定了兩人之間的情誼後,他們的友情就一直發展得不錯,再加上彼此住得近,每天總是一起上下學,交情自然更是不一般,久而久之她也就把他當成了另一個弟弟。
一開始是擔心他在學校會繼續遭人孤立,所以她才會緊緊跟在他身邊,時時閃耀著「好鄰居」、「好學姐」的光輝,後來踏入社會後,看他總是為了寫作三餐不正常、睡眠也不足,她為了替高母分憂解勞,經常上門幫忙煮飯,誰知道長時間下來竟也養成了習慣。
有了她這個賢慧的好幫手,高母自然樂得當起甩手掌櫃,再也不每天掐著兒子的起床時間做飯,充分運用起自己的時間,早上到國中當志工,晚上則是繼續到夜市擺小吃攤,一點也不怕兒子沒人照顧。
「我不是你弟弟,也不想當你弟弟。」他話中有話,多麼希望某人可以別再這麼遲鈍。
五年了,他在她身邊已經整整五年了。除了直接告白,這五年來他早已不知暗示她多少回,連她的家人都看得出他愛她,只有她一竅不通,總是徑自把他當弟弟。
所以當初他就不該猶豫不決,怕貿然開口告白會嚇跑她,結果竟導致一步錯、步步錯,讓她的「錯誤觀念」根深蒂固,也讓他更加難以啟齒。
「不當就不當,干麼生氣啊?我明明就是在贊美你……」歡歡嘟嘴抱怨,實在不懂為何每次一提到「弟弟」兩個字,他就會板著一張臉。
他不說話,只是一徑瞪著她,實在很想撬開她的腦袋,研究看看她的大腦到底是由什麼構成的?
被他瞪到發毛,她非常識相的迅速結束話題。「好啦好啦,不說就不說,炒菜炒菜。」語畢,她立刻打開瓦斯爐和抽油煙機,把備好的菜料倒進炒鍋里熱炒。
菜料備好,三菜一湯也不過是三十分鐘左右的事。
當歡歡炒菜時,高帝也靜默的站在她身邊,繼續皺眉研究她那顆腦袋的構造,同時等著端菜。
就在第三盤菜等著上桌時,歡歡卻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開口說︰「喔,對了,我今天交男朋友了喔。」大掌一抖,瞬間失手漏接,整盤熱騰騰、令人垂涎欲滴的高麗菜炒XO干貝醬就這麼砸到地上,摔成一片狼藉。
「啊!」歡歡大叫一聲,幸虧她閃得快又穿著長褲,腳上還踩著拖鞋,並沒被迸裂的瓷器碎片割傷,只是相較于她的反應迅速,一旁僵硬成化石的高帝就沒那麼幸運了。
「老天,你……你沒事吧?有沒有被割傷?」看著三分之一的高麗菜全都撒在高帝的褲子和腳背上,歡歡心急如焚。「沖水!我們快去廁所沖水!」她拉著他轉身就要往廁所沖,誰知道他卻動也不動,宛如一座沉重的石像。
「你說什麼?」高帝死瞪著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幻听。
「我說快到廁所沖水」她急壞了,一雙小手仍是不停拉著他,他卻不肯配合。
「不對。」他忽然大口地深呼吸,臉部肌肉及下顎全在瞬間繃緊,彷佛在強忍著什麼巨大痛楚。
「你說,你交男朋友了?」他用最輕柔的語氣確認。
「現在是說那種事的時候嗎?快去沖水啊,要是你燙傷了怎麼辦?」歡歡急壞了,實在不懂他到底在發什麼瘋?
第3章(2)
「不,那對我來說很重要,非常的重要!」他咬牙切齒,目光炯炯。「你真的交男朋友了?」
「對啦對啦!」眼看他怎樣也不肯移動腳步,而自己又拖不動他,歡歡只好隨口敷衍,正想蹲拉起他的褲管檢查傷勢,未料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將她整個人往上提。
一雙大掌緊緊握住她的雙腕,雖不痛但她卻完全動彈不得,可這還不是讓她最驚嚇的。
讓她最驚嚇的是眼前的高帝竟然學會四川變臉了,向來波瀾不興的一張臉竟布滿了多種情緒︰驚怒、暴躁、震驚、不安……所有情緒在他臉上快速變換,讓他看起來就像是頭失控的獅子。
認識那麼久,她從來沒看過他這麼失控,他到底怎麼了?
「你不是說你二十六歲才要交男朋友嗎?」即使表情千變萬化,但高帝的聲音卻始終異常的輕柔,輕柔得讓人頭皮發麻、毛骨悚然。
「什……什麼?」
「二十二歲貸款開面包店,二十四歲還清貸款,二十六歲交男友,二十八歲結婚,你不是堅持這樣規劃你的人生嗎?為什麼你現在就交男朋友了?」他沉聲說出她的人生規劃,實在不願相信這個事實。
就因為她熱愛烘焙,從小就一步一腳印的實踐著夢想,為了不讓她為難,他才沒向她表白,只是靜靜守在她身旁,誰知道今年她才二十五歲,卻突然宣布交了男朋友?
那他這五年來的糾結等待究竟算什麼?
「我……我也是沒辦法啊,要不是曾女乃女乃突然重病,要求死前一定要看到我和曾大哥交往,我也不會答應和曾大哥假裝交往。」假裝交往?!
斑帝眼角一抽,覺得自己的心情簡直就像是坐雲霄飛車,一下無預警墜入地獄,一下又從地獄飛回人間。
「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一臉奇怪的看著他。「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啊,曾女乃女乃你知道嗎?就是經常來我店里買面包的那個老女乃女乃,不知道為什麼她從前就很喜歡我,老想撮合我和她孫子,可是曾大哥明明早就有女朋友,我怎麼可能答應……但今天早上她的家人卻突然聯絡我,說是曾女乃女乃突然病重,想在死前看到我和她孫子交往,所以為了讓她好走,我只好……」「只好答應演一出戲?」他替她做出總結。
她點頭。「醫生說曾女乃女乃大概撐不過這周末,所以我想跟你說這幾天我會常跑醫院,明天起可能沒辦法過來煮飯,誰知道我話都還沒說完你就突然摔盤子。」說到這里,她一臉擔憂的蹲到地上,迅速卷起他的褲管檢查傷勢。
這次他沒有再阻止她,只是一臉疲憊的用手扶著額頭,懷疑自己上輩子是不是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所以這輩子才會老是被她耍得團團轉。
雖然他一點也不討厭她嘮嘮叨叨,甚至最喜歡她叨叨絮絮、閑話家常,但也許他應該要考慮訓練她說話的技巧,至少別再像這樣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種事要是再來個一次,他可能真的會被她嚇死。
「你看,都燙紅了,你怎麼都沒感覺?剛剛叫你去沖水就不听,痛不痛?幸虧只有燙傷沒有被碎片割到」」她心疼得叫,雖然嗓嗓不休,卻是快手快腳走到冰箱旁裝了一袋冰塊為他冰敷,無視一地狼藉。
「曾家人拜托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那如果他們拜托你結婚呢?」看著腳邊那個為他冰敷的小女人,高帝簡直不知道該為了她的溫柔感動,還是該為了她的濫好人個性生氣。
「怎麼可能。」她忍不住輕笑。「曾大哥都已經有女朋友了耶!」「如果是曾女乃女乃懇求呢?」他從不抱持僥幸,因為事情沒有絕對,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不,哪怕一切只是他杞人憂天,他也無法忍受她「假裝」別人的女朋友。
這件事需要馬上解決。
「呃……不會吧?」歡歡抬頭看他,透露出一絲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