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面條還是肉醬,原本都是為了晚上營業所準備的,可惜,客人沒有上門,以至于以往總是賣到連半點湯汁都涓滴不剩的凱萊奇招牌義式肉醬面,今天卻剩下一大堆。
哼,活該那些人沒口福,就別怪他不客氣大開吃戒了。
「好。」
穆樂言抓來圍裙往腰間一束,接著打開爐火燒水煮面、熱肉醬。
她的動作那麼利落流暢,她的身影那麼輕盈好看,韓烈唯托著腮幫子,近乎痴迷的追逐著她的一舉一動,不消須臾,一盤香噴噴的肉醬面就擺在他面前。
他低頭嗅聞,稱贊道︰「嗯,真香,我要開動了。」抓起餐具便徑自大快朵頤起來。
望著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穆樂言忍不住問︰「好吃嗎?」
「當然,好好吃!」韓烈唯毫不客氣地把面條往嘴里吸,鼓著嘴巴盡情咀嚼。
「真的?你不會是安慰我的吧?」
他抬眸笑問︰「你需要我的安慰嗎?」
「如果我說,我需要呢?」她有些落寞地道。
韓烈唯吞下嘴里的面,定定的望著她。「既然需要,為什麼還要戴著逞強的面具面對我?」
聞言,穆樂言驀然一怔,瞬也不瞬的望著他,癟嘴,說不出話來。
「吃東西的時候給我看苦瓜臉,是想害我消化不良嗎?」他嘴里嫌棄,原本握著餐具的手卻突然橫過桌子,朝她臉上輕輕揩拭。
直到看見他手上沾染的濕潤,她才驚覺自己哭了。
「可是我不想哭……」她捂著臉,想要逃避自己的眼淚。
她不是故意要逞強,可就是不想哭,真的不想,因為哭了就好像自己輸了,哭了就好像自己投降了,她不喜歡這樣軟弱的自己。
「難道在我面前也要這樣忍著嗎?我或許沒有什麼能耐,但是把我的胸膛讓給我的女人發泄一下,還是可以的。」
她淚眼汪汪的看著他,肩膀一抖一抖的。
韓烈唯心疼的輕嘆一聲,朝她伸出手。「過來。」
穆樂言搭著他的手,踉踉蹌蹌的來到他身前,原本還癟著嘴百般強忍,可當他把她的臉往他胸口壓,她感受到自己正被保護著,頓時什麼逞強、偽裝、忍耐便通通被拋到腦後,她的雙手緊緊圈住他的腰,哭得像個可憐的小孩。
他安靜耐心的陪著她,直到她宣泄完畢,他還捏著袖子,溫柔地替她擦去淚痕。
「記住,這個位置是屬于你的,你有絕對的主導權。」他指指自己的胸口,很男人的說。
穆樂言感動得破涕為笑,乖順的坐在他腿上,讓他輕輕的擺動雙腿,搖晃自己。
「乖,一切都會沒事的。」韓烈唯撥弄著她的頭發,將幾縷發絲勾到耳後,露出她貝殼般的可愛耳朵。
「你真好。」
不,他其實一點都不好,因為直到現在他還是認為直接開除秀美是最好的方法。
第6章(2)
「你為什麼不開除秀美?」
「因為她是我的員工呀。」她的回答是那麼理所當然,「或許這件事情似乎是因她而起,但是,誰不犯錯?」
「即便這是最容易解決問題的辦法,最快達成你想要的目的的方式,你也不願意?」
「嗯。」穆樂言不假思索地馬上點頭。「解決問題很重要,達成目的也很重要,可是如果前提是推我的伙伴去當替罪羊,我不要。只要有更好的方法,我不一定要走最近最便捷的那條路,遠一點,無妨,因為她是我的員工、是我的伙伴。」
「這是開門做生意,不是交朋友,你應該听過這種說法,太過念情惜情不會是好的生意人,再說,你也不可能凡事面面俱到,事事周全。」
「我知道,可是哪怕只有一點點,只要我能想到、做到,我都想盡我的能力去努力。我知道這樣很不聰明,甚至有點笨,但是笨一點有什麼關系?凱萊奇的美好不只有在味道上,還有伙伴間彼此的情誼,我爸爸以前也是這樣對待身邊的人,他常說,傻一點笨一點沒關系,有些時候人太聰明了反而辛苦,身為女兒,我也想要替爸爸媽媽延續下去這份傻笨的堅持。」
她哪里是傻,她明明就很清楚自己的想法與堅持。
她跟他不一樣,哪怕只有一丁點可能,都沒忘記要為別人著想考慮,反觀他,永遠都是自我中心我行我素,只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看似是做對的事情,但說穿了,不過是一種要不得的自以為是。
她的心慈真誠突顯了他的自私無情,在她面前,他不免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突然也想起陸家福對他的批判——
專斷魯莽任性妄為!
現在想來,還真是貼切,韓烈唯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穆樂言被淚水洗滌過的雙眼,此時顯得分外明亮,她抬頭仰望他,輕笑著道︰「你這樣好像我爸喔。」
韓烈唯臉上當場三條線……無言。
拜托,他只想當她的男人,至于父親,抱歉,不想。
「小時候我爸常常像這樣讓我坐在他腿上,哄我睡覺,別人都是听童話故事,我父親卻是念食譜給我听,我媽媽老罵他亂來,可是我爸說這樣比較酷。」
「如果你想,我也可以這樣哄你睡覺。」
「可你又不是我爸。」她笑嘻嘻地說。
韓烈唯曲起手指,順著她的俏鼻一揩,再往她額上輕敲一記,沒好氣地道︰「知道就好,記住,我是你的男人,女人。」
他一副沒好氣的樣子,逗笑了穆樂言,而他那句「我是你的男人」,則是讓她強烈的感受到彼此之間的歸屬。
眨著澄澈的美眸,她仰望著他,由衷地道︰「誰說天上不會掉下禮物,你就是我最好的禮物。」
她伸手輕輕撫模他俊朗的臉龐,雙手繼而來到他頸後微施力道勾下他,星眸微眯,神情溫柔的親吻他。
飽暖思yin/欲,何苦這樣折磨一個男人?
韓烈唯痛苦又快樂的回應她的吻,最後,yu/望凌駕理智,他不管了,打橫抱起她,步伐堅定的往二樓走。
今晚他會讓她知道,禮物這種東西可不是能隨便拆的。
客人不上門,凱萊奇索性關起門來潛心鑽研菜式,好征服洪飽飽的味蕾,對抗他的毒舌評論。
先是穆樂言一連試做了好幾道菜,大伙兒一邊試吃一邊評點,氣氛乍看輕松愜意,實則無比神聖慎重,活像是在參加廚神競賽。
接著輪到主廚德叔大展身手。
吧煎金黃的鴨胸肉,淋上百香果為基底的特調醬汁,德叔一端出來,酸甜的果香已經讓大家口水直流。
「哇,是干煎鴨胸佐百香果欸,我喜歡,肯定會很好吃!」阿偉迫不及待的伸出餐具,只不過還沒能踫到盤里的鴨肉,手中的餐具就被擋開。「是誰,干麼擋我的叉子?」
阿偉別過頭看向始作俑者,一發現是主廚黑名單里的頭號黑羊韓烈唯,臉色驟變,心頭瞬間竄過一抹不安,連忙暗自祈禱,不要,千萬不要,不要跟他說這頭黑羊又想要搗亂。
韓烈唯皺眉,神情凝肅,對著菜式一邊躊躇一邊思索詞匯,最後語重心長的直白道︰「這道菜不行。」
哇哩例,還來啊!阿偉丟下餐具,大翻白眼,幾乎嘔血,暗罵老天爺為什麼沒听見他的吶喊?
不只阿偉要崩潰,大伙兒臉上的表情也沒好到哪里去,一個個目瞪口呆,就連德叔的臉也跟著當場翻黑。
「你瘋了嗎?你不說話真的沒人當你是啞巴。」阿偉壓低嗓音道。
韓烈唯不是不懊惱,他是真的有想過要婉轉一點,或者就像穆樂言跟他說的那樣,多替別人著想,找個最好的方法,可是思來想去,最後還是直白表述勝出,然後話就這麼月兌口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