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在她的心上緊緊抽動,仿佛被剜了一塊……她不自覺用右手揪住胸口,感覺那股痛楚劇烈得想將她吞沒,眼前忽暗忽明,她覺得身子搖餅來搖餅去,正在往下墜落,就在此時,侍衛的聲音斷斷續續傳進來。
「王爺回來了……王妃正在書房等王爺……」
她努力想支撐住,可是抓不住任何可以倚靠的東西,身子就這樣子墜落,落入一片黑暗之中……不,就在落下的最後一刻,一雙有力的膀臂將她抱住了。
戚文懷抱著芍藥走到書房右側,繞過一座屏風,另一邊擺了一張架子床。
戚文懷小心翼翼將芍藥放上床,見她臉色蒼白,很擔心又很生氣,還好沒有多久,芍藥就從突如其來的昏眩中清醒過來。
芍藥一睜開眼楮,戚文懷就忍不住開口訓人。「難道你不知道自個兒大病初愈嗎?我說你可以下床到院子散步,但並沒有教你四處亂跑,你跑來這兒干麼?若是我還沒有回來,你因此撞到腦子、受傷流血怎麼辦?我不是說過了,無論你在哪兒,身邊一定要有兩個人伺候,為何讓兩個丫鬟離開你身邊?」
听著戚文懷訓話,芍藥有一種說不出的歡喜,因為每一字每一句都充滿了他對她的關心,即使她只是個代替品,她對他依然很重要,可是看著他,她就是覺得委屈。
從來沒見過她如此脆弱的模樣,他很心疼,可是不容許自個兒心軟,今日她真的嚇壞他了。
「你不要裝可憐,難道我說錯了嗎?」
芍藥還是緊咬著下唇不說話。
「說話啊。」
她想說話,可是聲音卡在喉嚨出不來。
「你再不說話,我就拿外面那兩個丫鬟問罪。」戚文懷作勢要起身走出去。
芍藥趕緊抓住他,可是輕啟朱唇,半晌才擠出話。
「失去她,是不是很痛?」
「失去她?」戚文懷實在模不著頭緒。
「她是你最在意的人,失去她,當然很痛很痛,我可以理解。」芍藥根本是在自語自語,因為她必須不斷的自我安慰,才可以忽略那股痛楚。
「她是誰?」
咬了咬下唇,芍藥終究想听他親口確認。
「我與祝氏真的有那麼像嗎?」
「祝氏……是誰說你與祝氏很像?」戚文懷知道誰在搞鬼,劉方已經向他報告得到的消息——甄氏去景德苑找芍藥之後,芍藥就派楊姑姑去查探祝氏的消息,也因此芍藥才會藉酒拉著他去馨芳苑,想打探祝氏的事。
「畫像……我見到了。」
「畫像?」戚文懷看起來很茫然,祝氏並沒有畫像,她上哪兒看畫像?
「書案那兒掛著一張畫像。」
怔愣了下,戚文懷終于反應過來的爆笑出聲,這讓她更委屈了。
「王爺為何笑我?」
戚文懷傷腦筋的搖搖頭,刮了刮她的鼻子。「你連自個兒都不認得了嗎?」
眨了眨眼楮,芍藥傻不隆冬的有了反應。「那是……我的畫像?」
「你不是見過本王的丹青?本王難道會將他人畫成你嗎?」
「可是,我對畫中的景象一點記憶都沒有。」
略微一頓,戚文懷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成親前,收到你送的回禮,本王忍不住夜探永昌侯府,想瞧你一眼,結果,就變成這幅畫了。」
芍藥覺得很困惑,起身跳下床,咚咚咚跑過屏風沖到書案,再將那幅畫瞧個仔細。
她不記得那一夜的事了,但是夜深人靜時,她喜歡取下面紗,獨自在院中散步。
那一刻,她無須再偽裝,可以放松的浸婬在夜色當中。
戚文懷來到芍藥身後。「這是本王畫過最滿意的一幅畫。」
「竹芝軒並沒有桃花樹。」
「除了你,還有那一夜的月色,其他景物都是從別的地方移植而來。」那一眼,太美了,周遭一切他完全瞧不見,直到她落在紙上,方才想起此事,無奈之下,索性將他們之間的連結畫在這幅畫里面——打鐵鋪前面的桃花樹、承恩寺後山的芒草和奇石,就成了這麼一幅畫。
原來不解之處,芍藥此時都看明白了……這會兒突然覺得很丟臉,她竟然對自個兒吃醋。
「祝氏對我確實意義不同,像我的姐姐,像我的家人,從小陪伴我、照顧我,有時候她甚至比母妃更像一個母親……」戚文懷緩緩道來祝氏的故事,其實,祝氏原本不該進宮,當時她不過五歲,可是她姐姐是香貴妃最得力的丫鬟,與姐姐相依為命的她因此跟著進宮。祝氏的姐姐進宮不到五年就病死了……
說是病死,但誰都知道是受到後宮斗爭的牽連而亡,因此香貴妃格外疼愛祝氏,多少是為了彌補,也因此臨終之前,才會特別將她送給兒子。
祝氏的故事教芍藥許久說不出話來,這又是一個可憐的女子,從來沒有機會為自個兒做選擇。
「祝氏是真正對我好的人,我卻無能保護她,這一直讓我很自責。」
略微一頓,芍藥堅強的道︰「我不曾想過靠王爺活下來。」
怔愣了下,戚文懷明白了,沒有一個人可以完全靠別人活下來,祝氏知道,但是做不到,以至于連身邊的丫鬢都約束不了。
他多安排幾個丫鬟照顧她,原是盼著她多些保護,可是人越多,爭斗得越凶,最後也讓敵人從這兒找到下手的機會。
「祝氏與你截然不同,無論相貌、才情、見識、手段……你們毫無相似之處。」
王爺不說,她也听得出來。「我從來沒告訴王爺一件事。」
「什麼事?」
「王爺知道我是因為姐姐落水,才自毀容顏離開落霞軒,可是卻不知道姐姐落水之後變成小孩子。雖然可以守在姐姐身邊,但我不敢期望就此護她周全,因此我用各式各樣的方法教導她、訓練她,盼著她能照顧自己。」
直到這一刻,她才真的完全向他敞開心,就像他對她敞開心一樣。
戚文懷將她轉過身,很霸氣的說︰「本王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你。」「妾身也不容許任何人傷害王爺。」芍藥調皮的踮起腳尖親一下他的唇。
目光一沉,他雙手一托將她抱起來,唇舌靠過去,肆無忌憚的四處點火。
「王爺……書房……白日……不行……啊……」
芍藥的聲音支離破碎,理智被猛烈升起的擊打得潰不成軍,可是這事過後,她三天羞于見人,因為她只要想起在外書房上演的狂野激情,全身就像著了火似的,不難想像當時在外面的侍衛和丫鬟有多尷尬難為情……她很慶幸那天帶著瑞雪和綠兒,這兩個人果然是「師徒」,嘴巴像蚌殼一樣緊,不過她們不說,當夜王爺用披風裹著她抱回一景德苑,底下的人只怕也猜到是怎麼回事了……總之,沒有王爺召見,她絕不敢再踏進
外書房了,免得一看到那個大書案,就只想著坐在上頭發出來的之聲。
三朝回門之後,這是芍藥第一次回到永昌侯府,而今日召她回府的原因是馮氏病倒了。
馮氏病倒了,芍藥一點也不覺得擔心,老太太的存在對她來說從來是弊多于利,真正令她擔心的是,馮氏躺在床上不好好養病,反而生出亂七八糟的心思,這就表示她有麻煩了,沒想到還真被她猜中了。
「王妃應該記得英兒明年就及笄了,英兒的婚事也該籌劃了。」老太太雖然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可是聲音洪量,精神看起來很不錯。
徐井英的親事與她何干?難道盼著她這個王妃幫徐卉英找個顯貴之家的夫君嗎?徐卉英害她姐姐變成小孩子,想嫁人都不容易,竟還好意思向她開這個口?芍藥強忍著心中的不滿,輕輕淡淡的問︰「老太太看上哪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