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是嗎?」她無力的垂首,深嘆口氣。
孫中和拍拍她的肩,低聲道︰「別擔心,你留下照料以謙,我出去研究藥方,看看有什麼治療的方法。」
「好。」展桃花打濕布巾,仔細擦拭周以謙的臉,看著他干裂的雙唇,她好心疼。
「姊,他是怎麼回事?沒病沒痛,怎麼會……」展元佑坐在桌旁,邊思索邊啃著瓜子。
「應該是中邪了。」展桃花神色凝重,「如果我沒猜錯,旱鬼現在在他的體內。」
「旱鬼?」展元佑往上拋了一粒瓜子,用嘴餃住,「可是我沒感覺到半點妖氣啊?」
「我也是……」展桃花攤開掌心,又嘆了口氣,「我的靈力可能在上回幫以謙續命時就消弱了,短期之內應該難以回復。」
她搖首,神情復雜的看著弟弟。元佑與她是孿生姊弟,她的靈力消失,他或多或少也受了影響。
「不會吧?」展元佑神情也變得凝重。
展桃花皺眉思忖,她的靈力變弱,根本查不出旱鬼的妖氣,以這樣耗損的靈力與它對抗,能有勝算嗎?
但無論情勢如何險峻,她都必須奮力一搏。
「元佑,去把符紙和桃木劍取來。」
展元佑依言將用具一一備齊。
「姊,都備妥了,還需要什麼?」
展桃花將桃木劍系在背上,黃符塞到腰際,然後定定的看著弟弟,靜默許久才開口︰「你先出去。」
「喔。」展元佑退出房間,不解姊姊的用意,「姊,我出來了,要做……」
展桃花緊抿雙唇,趁他不備,趕緊將門落栓。
「姊,快開門啊!」展元佑用力拍著門,「你再不開,我就用力撞開!」
「別胡鬧!你要是開了門,全村的人都要完了。」
「姊,你在胡說什麼?快讓我進去!」
展桃花喃喃低語,「我的靈力已耗弱,這回不知道能不能敵過旱鬼,要是我有什麼不測,展家的香火還得靠你傳承。」
不再理會房外的弟弟,她將符紙沿著窗欞貼滿,不一會兒工夫,屋內貼滿黃色的符咒。
展桃花伸手探向懷中,取出一只香囊,打開囊口,將袋中細白的粉末倒在掌心中。「婆婆,拜托您了!」她喃喃念咒,出掌輕擊周以謙的眉間,將粉末按在他的額上。
昏沉的周以謙頓時睜大布滿血絲的雙眼,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他額上青筋暴露,全身劇烈震動。
「以謙!」展桃花整個人跨坐在他身上,緊抱住他的身軀,試圖壓制他蠻橫的力道。
「那小子的魂魄受我鉗制,到死都不會再出來!」遭旱鬼附身的軀體伸出雙掌,緊握住她縴細的脖子,反將她壓倒在床上。
「旱鬼……你什麼時候……上他身的?」
「上回遭你攻擊重傷後,我就一直在他體內!」旱鬼揚唇冷笑,此刻的它雖是周以謙的面容,卻難掩邪魅之氣,「我很意外你會為一個凡人耗損自身的靈力,更沒料到你會用御鏡舒的骨灰逼我出來!」
「為什麼……要附上他的肉身?你不是……一直想置他于死地?」展桃花痛苦的吐出話。
「因為有你礙事,讓我無法奪他性命,更無法殺盡芙羅村的百姓!」旱鬼瞪大眼,怒視著她,「所以,我要用他的肉身行事,看你還敢不敢阻止我!」
「你……真卑鄙!」展桃花緊閉雙眼,淚水滑落面頰。
「卑鄙是學來的!」旱鬼昂首大笑,神情中略帶苦澀,「當年,御靜舒就是用卑鄙的手段騙我,讓我慘遭圍剿砍殺,那穿心刺骨的痛楚,我一輩子也不會忘!我恨……我恨!」
「你……胡說!」展桃花大口喘息,勉強吐出話語,「婆婆,是因你而……喪命的……」
「少說廢話!」旱鬼用力將她摔到地上,「你根本不知道當年的事。」
旱鬼躍下床,欲沖出黃符,展桃花連忙將錦囊中的白粉撒在它身上。
頓時,一陣白煙自周以謙肩背散出,他昂首嘶吼,癱倒在地,痛苦掙扎。虛弱的肉身禁受不住劇烈的折騰,嘔出一口又一口的鮮血。
展桃花努力撐起身子,蹌跌了幾次,好不容易才走近周以謙的身邊。她抽出背上的桃木劍,將劍尖對準周以謙,一滴淚珠悄悄滑落頰畔。
他已經不是原來的他,事已至此,如果必須刀劍相向,亦是無可奈何。
「你舍得殺他嗎?」旱鬼拭去唇角的鮮血,神情輕慢地瞪著她。
冰冷的劍芒映著他無情的冷笑,也映著她椎心的悲痛。
「以謙……」
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容,她輕喊他的名字。
一時失神,下一瞬,她被旱鬼踢中月復胸,整個人飛出去撞破木窗,仰躺摔跌在地。
符紙因風翻卷,散落一地。
旱鬼張開掌心,冒出一只血色的利劍。
它手持血刃,直逼她而來,展桃花只能揚起桃木劍抵擋,卻仍不免為鋒利的刀刃所傷。
突然,旱鬼手中的長劍猛力落下——
鏗!
原本緊握在展桃花手中的桃木劍,月兌手飛出,旱鬼左手掐住她的脖子,將她壓制在地,右手高舉長劍,劍尖抵在她的心口上。
從未想過自己會死在周以謙的手上,展桃花瞪大雙眸,不由自主的顫抖,過往的一切全涌上心頭——
本來我不信,日久生情,情從何來?現在我明白了。我……我喜歡你,桃花,我喜歡你!
她搖首,對眼前手持利劍的男人難以置信。
現在的你已教我深深著迷,但……我很貪心,想看看更動人的你。
她閉上雙眼,神情淒苦,「以前,我好傻,總不敢開口說出內心的話。現在想說,也來不及了……」
你很美……真的!就算我馬上死去,也不會覺得遺憾。
她深吸口氣,喃喃低語︰「我愛你,以謙。」聲音輕柔,傾注所有愛意。
然而,他舉劍的手仍不為所動,殘酷地揮了下來——
第9章(1)
迷蒙間,周以謙的意識有些昏沉,什麼也看不清,什麼也听不明,彷佛整個世界都沉靜下來了。他虛弱地半倚在牆邊,閉上雙眸。
「以謙……」
遠方有聲音呼喊著他,教他全身一震,四處張望。
桃花……那聲音淒苦又無奈,令他整顆心痛得糾結。他欲撐起沉重的身子,卻動彈不得,往旁邊看去,才發現自己透明的手腳被枷鎖禁錮著。
「周以謙,我們又見面了。」
平淡的嗓音傳來,教周以謙又是一震。是上回的女子!
他連忙抬首,對上女子的面容。上回模糊的容顏,如今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你是……御鏡舒!」她的面容與桃花家中供奉的畫像一模一樣。
「我先把這礙眼的東西除去,方便說話。」御鏡舒彈指,把旱鬼布下的鎖魂咒打破。
「多謝。」周以謙全身無力地斜靠在牆邊,撫順氣息。
「還記得自己上回說的話嗎?」御鏡舒的聲音不疾不徐地響起。
周以謙扶著牆,緩緩起身,「你是指為桃花犧牲之事?」
御鏡舒唇角微揚,神情清冷,「你當真無怨無悔?」
他毫無遲疑,字字清晰道︰「為她,無怨無悔!」
御鏡舒眼神犀利的審視他,許久才開口︰「旱鬼現在利用你的肉身為虐,為了保你,無人能傷及它,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舍你!魂魄一損,肉身便會受到牽制。」她從袖中掏出一柄短劍,遞給他,「為了救桃花,你敢用這把短劍傷自己的魂魄嗎?」
「敢!」周以謙接過鋒利的短劍,抵在心口上,「但我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幫我。」
「你說。」
「我想在死前見桃花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