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撐她活下去和酷刑抗爭的信念只有一個,她相信孟孫,深信他會回來救她!
咿呀……門被打開了,進來的是儲仲孫與錦繡。前著陰沉著一張臉,後者則是臉色蒼白,手里還拿著飯菜。
他來到她面前的椅子坐下,確認雙眼闔上的她其實是清醒,便冷冷地問︰「你還是不願意離開?」
儲家提出的條件,是要秋聲走得遠遠的,並發誓一輩子不見儲孟孫,還要將儲氏商行總行的賬冊交給儲仲孫,但即便被施了再重的刑罰,她仍是嘴硬不願松口。
「不可能!」好一陣沉默後,她睜開眼,死瞪著他,「我偏要留下,看當家的回來後,他怎麼整治你們!」
錦繡聞言退了一步。她不知道二少爺會毒打秋聲至此,即使有老夫人撐腰,但她畢竟只是個丫頭,一旦大少爺知道這件事,她肯定吃不完兜著走。
然而儲仲孫卻沒這種顧忌,能讓儲孟孫傷心痛苦甚至後悔的事,做什麼他都不會計較後果。「你認為等他回來,還見得到你嗎?」
「我會等,他一定會回來救我!」秋聲的目光雖因虛弱而沒了以往的清亮,但她目中的厲色卻是更逼人三分。「只要我不走,我就見得到他!我知道你們不敢殺我,因為寧王府的人在外頭看著,對不對?」
那日她從商行被抓回儲府後,立即被關進這個隱密的小房間,即使如此,她還是听到了外頭的吵吵嚷嚷。那是寧王府的人來到儲府,要儲家人交出她,但儲仲孫極力狡辯半路就把人放了,並沒有見到她,還願意開放儲府讓他們搜查。
想當然耳,最後搜查一無所獲,她才還在這,但她心想,依儲府人的手段,逼不走她,卻又不敢殺死她,恐怕是寧王府的人日夜府在儲府外,看他們會有什麼動靜。
儲仲孫也想起了大門外那幾個衛兵,不由得皺起眉頭,「你還挺聰明的。不過我告訴你,寧王世子李初根本不在京城,寧王府的人頂多也只能杵著。你再堅持下去,只是多受皮肉之苦,沒有用的!要讓你神不知鬼不覺消失的方法多得是,你最好識相點自己走人!」
秋聲很想冷笑,卻咳出了幾口血。「咳咳……那我們就試試看。」
知道這回的威嚇又告失敗,儲仲孫怒吼一聲,拂袖而去,在離開之前,還不忘交代錦繡要好好教訓她一頓。
在他走出門外後,秋聲冷冷地瞧著錦繡,瞧得她有些心怯。
「看什麼?我早驚告過你了!麻雀別想變鳳凰!眼下……眼下這景況,還不是你自找的?你早答應老夫人離開不就好了?省得被二少爺派人……派人教訓!」說出的聲音甚至有些發抖。
秋聲從她的話里听出些端倪,不由得想笑,但因為太過虛弱,只是微微抽動了下臉皮。「我明白了,便如儲仲孫所說,他要讓我消失的方法多得是,門外的衛兵只要沒看到我的尸體也是莫可奈何,我想他會留我至今,是因老夫人根本沒打算讓我死,否則何必還派你來送飯給我吃?」
錦繡有些心驚。她說的八九不離十了!自己跟在老夫人身邊多年,右道老夫人頂多耳根子軟又偏心大房,雖然重視派頭和權勢,卻不至于到惡毒的地步。人抓回來時,老夫人只要二少爺消微嚇嚇她,讓她知難而退即可,並沒有要人將她打得半死不活的。
如今秋聲卻是渾身血淋淋地在她面前瞪著她,這麼恐怖的畫面,她是第一次看到,雖說二少爺方才交代她教訓秋聲,她還真不敢下手。
秋聲見她膽怯,又加了一句恐嚇,「錦繡,我不會死的!你們沒收了我的貂皮圍脖,就該知道那東西有多珍貴,當家的連那都給了我,足見我在他心里的地位!你敢對我做什麼,等當家的回來,我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他,你在這段期間,是多麼的『照顧』我!」
「你、你如此多舌做什麼?」被她說得怕極了,錦繡不禁腳一跺,「你那貂皮又不是我拿走的?還有精神胡言亂語,我看你精神挺好的嘛,那飯也別吃了!」
反正二少爺的話她不敢不遵行,干脆就餓秋聲一頓,也算有達到二少爺的交代了吧?
錦繡頭也不回地將食物帶走,那慌那急忙的姿態倒像在逃難似的。
秋聲見她離開,居然有種想苦笑的念頭。每回都是下人喂她吃飯,就算只有幾口也夠解饑,現下錦繡被她嚇走,雖說躲過一次皮肉之苦,但她饑腸轆轆的肚子,又怎麼辦呢?
不知道幾天過去了,秋聲的身體愈來愈虛弱,幾乎是依靠鎖鏈支撐才能站立,也因此她手腕與鏈子摩擦的地方,全是一片潰爛。
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幾天了,對疼痛已經幾乎沒了知覺,渾沌的腦子里只想著,如果寧王府都派人來了,那孟孫也早該接到消息,為什麼他還沒來救她呢?
秋聲覺得自己快崩潰,不管是精神上或是上。雖然她對孟孫的信念始終屹立不搖,但有時候情勢不是人力所能控制,她怕自己還來不及看到他,就要一命歸陰了。
半昏半醒的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的魂魄離開了身體,穿過這個小房間,來到儲府後院。在那少有人走動的隱蔽小徑里,錦繡似乎拉著一個老者,偷偷模模的來到她所在的小房間門外。
錦繡對著老者急急地不知說了什麼,她離得近了些,卻在看清老者的臉龐時,眼淚就落了下來。
那是爹,儲氏商行找了大半年的秋老,棄她而去,行蹤成謎的老父。
他要來救她了?可是,她還要等孟孫回來啊……
淚滴熱燙燙的,滑下她的臉頰,這是她這陣子以來唯一能感受到溫熱的時候。在爹的輕喚中,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不是作了一場夢。
「秋聲啊!我的秋聲……」見到女兒的剎那,他以為她死了,直到戰戰兢兢地試圖叫醒她,在見她恢復神情時,才跟著熱淚盈眶。「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呢?爹走的時候,你還活蹦亂跳的,成天嚷著要在晚餐多加一顆饅頭……」
秋老半張著嘴,唇瓣一動一動,整張臉的皺紋迭在一塊,再也說不下去,眼淚幾乎要和鼻涕混在一起。他不敢相信才大半年沒見,自己的寶貝女兒就成了這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他自責、他後悔,他應該帶著她一起走。他以為她一個人能過得很好,把房子都留給她了,她可以喂雞賣雞蛋過活,院里還有個小菜圃讓她種菜,甚至街坊鄰居也會照應著。
他以為自己躲一陣子再回家,父女倆又可以過著平靜的生活,她頂多氣呼呼地指著他,說他出去那麼久也沒多賺幾兩錢口來……
太多太多的以為,折磨了他的女兒。他心愛的秋聲,老伴留給他唯一的寶貝,已經被打得不成人形了呀……
秋聲暈糊糊地瞧著爹親痛哭失聲。她也好想哭,可干渴的喉嚨讓她聲音粗嗄,每說一個字,都是折磨。
「爹……你回來了……」她知道自己嚇到老父了,然她實在無力自理,只能幽幽地望著他。
「對,我回來了,我從鄰居那兒一直問,問到儲氏商行,一直找到儲府來,是錦繡姑娘偷偷帶我進來。」他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幫他,不過他知道她這麼做,也是擔了很大風險的。「爹來帶你走了,我們搬到京城外去,你不用再受苦了……」
鼻頭一酸,她眼淚更是流不停。「爹,我要等當家的……我撐了這麼久,就是要等……等他……我怕他找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