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當家的不就是被秋聲姑娘不怕您的勇氣給吸引了?」夾在他們兩人之間,他叫苦不迭吶。「後來您卻為此對她發脾氣,現在她對您必恭必敬了,您又不開心。當家的,您究竟希望秋聲姑娘如何,讓屬下去對她直說吧?」
儲孟孫听了他的話不禁臉一沉。所以反復無常的是他?「明明是她太恃寵而驕了……」
大暗暗自嘆了口氣。果然旁觀者清。「在屬下看來,她是您的人,也是您的屬下,在身份上原就已經公私不分。所以當您因為生意上的事忽略了她,甚至讓她吃虧受了委屈,身為屬下她可以忍氣吞聲,但身為女人,當她忍無可忍向您訴苦時,您卻為此責怪她,無怪乎她寧可選擇當您的屬下,也不當您的女人了。」
「我說過我會保護她!」儲孟孫粗聲粗氣地道。
「當家的!並不是身體受了傷才是受傷,有時候心里的傷,才是最難復原的。否則當家的您現在怎麼會這麼生氣呢?」大餅不是站在秋聲那邊,只是就是論事,「秋聲姑娘或許莽撞,或許不識相,這些都可以慢慢開導,但眼下當家的事若不解決,您和秋聲姑娘之間,永遠會綁著個死結。」
「你是說黃亭兒的事?」他的眉頭皺得比山谷還深。
「沒錯。當家的,您只要把立場倒過來就明白了。如果今天是秋聲姑娘有個未婚夫,而她又護著這個未婚夫事事和您吵,您不砍了那個人才怪!如此便不難猜想秋聲姑娘為何會對黃姑娘的事如此難以釋懷了。」
「黃亭兒這未婚妻根本是莫須有,我會查明這件事。」儲孟孫思忖起來。
或許他真忽略了她的感受。打從在商場上闖蕩到現在,秋聲是第一個令他動了真情的女人,他承認自己根本不知道女人在想什麼,更不知道女人這麼縴細,會為了另一個女人把自己的雞腸鳥肚打上千百個結。
既然如此,他就排除一切障礙,讓秋聲沒話說,看她還有什麼理由對他若即若離、不理不睬的!
「當家的,您可能要加快腳步了。」
好不容易勸開了主子,但大餅還來不及松口氣,又提心引膽地報告另一件事。
「秋聲姑娘方才跟屬下說,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該繼續留在商行里幫您,听起來是萌生去意了……」
儲孟孫的心為這句話整個揪了起來。
帳暫時理清了,但秋聲並沒有閑下來,在商行的大嬸們煮午膳時炙又在一旁幫忙。
是儲孟孫說的嘛,要她記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個下人,自然不能偷懶。
商行里的大嬸除了原來的幾個,幾乎都是新聘的,頂多只做了幾個月,是儲孟孫為了她這位新賬房所安排的,就怕她處在一堆男人里不自在。因此,大嬸們對她都很有好感,彼此處得相當融洽。
「听說,今天黃員外的女兒……那個亭兒姑娘,又來訪了?」頭戴藍花布的大嬸隨口提起,一邊揀著手里的豆莢。
另一個炒菜炒得正火熱的大嬸,刻意望了望秋聲,大聲回道︰「是啊!不過一樣教鄭管事擋了下來,說當家的不在。」
「已經擋了兩、三次呢!那亭兒姑娘也算有心,可惜妹有意郎無情啊……」
「不僅僅是亭兒姑娘被擋了,那柳飛紅知道嗎?平康坊最有名的伶伎,派人送了花箋來,邀當家的到曲江畔飲宴,一樣被回絕了!」
「不是我說,當家的可真是難得的好男兒,不迷戀,事業又這麼成功,難怪一堆女人仰慕他,讓他看上的閨女啊,真是上輩子燒了好香……」
眾人的目光不禁望向一直不出聲的某人。
听到大嬸們的談論,秋聲心中雖然對儲孟孫拒絕了黃亭兒和柳飛紅感到高興,但表面上仍一副漠然的樣子,不願讓人瞧出她的喜悅。
頭戴藍花布的大嬸見她默不作聲,索性單刀直入的拉高了嗓門,「秋聲啊,你究竟要和當家的嘔氣到什麼時候?」
「我哪里是和他嘔氣呢?我只是……只是氣不過他說的話!還有,他……他對我也沒有特別好,反而為了他的生意,讓別的女人踩我損我,我被欺負也不幫我說話,那被他看上又有什麼好?」她越說越不甘心。
眾人自然都從大餅或鄭管事那兒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一方面怨當家的不解風情又死要面子,另一方面也嘆秋聲閱歷尚淺、太過直率。
「男人吶,就是好面子。」一個大嬸一副過來人的口氣勸著,「當家的大位坐久了自然有霸氣,他又沒有討好過女人,怎麼知道女人要什麼、想什麼?自然會把生意的事擺在前,忽略了你的想法。」
「是啊!他如果什麼事都能細心地顧及到你的需求,那他就不是大當家了!當家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火,一上來就吼得人耳朵發疼,要是他不疼愛你,依你的態度,換成別人早被他攆出商行了!」炒菜的大嬸將菜肴起鍋,口里還不稍停。
「所以我就要忍嗎?看著他對別的女人好,任他隨意貶低?」秋聲可不依了,她雖然不是什麼尊貴的出身,但也沒有奴籍,可不必委屈自己去討好或巴結誰。
「唉,秋聲,你想想當家的鐵了心要你,必須面對多麼大的壓力,黃姑娘還是老夫人看上的人呢!如此一想,你便會覺得自己稍退一步不算什麼了!」另一名大嬸也加入勸說。
「是啊,你和當家的都是硬脾氣的人,但感情的事可不能硬踫硬的!你長得水靈清秀,這副模樣最惹人憐了!女人最厲害的招式你都還沒用呢?」頭戴藍花布的大嬸見她還在嘔氣,又氣又好笑。
「什麼招式?」秋聲瞪大了眼。母親早逝,從小由爹一手帶大,可沒人和她說過這些。
「要當一個讓男人喜愛的女人,尤其是當家的這種硬脾氣的男人,千萬不能一哭二鬧三上吊,所以秋聲你一開始就用錯了法子。」這位大嬸也在大戶人家做過事,看多大戶人家的妻妾是如何爭寵,自然有一番心得。「女人要適時的撒嬌,想要些什麼的時候,楚楚可憐的流幾滴眼淚,男人自然會听你的。」
第6章(2)
撒嬌?流淚?秋聲挑起眉稍努力地思索起來。
這流淚她是試過,好像真的在將哭未哭之際,儲孟孫比較會听她的,而當她大哭指控他時,他反而跟著發脾氣。
撒嬌她倒沒經驗,不過大嬸們的話很有道理,可是她現在一口怨氣悶在肚里,要她向儲孟孫撒嬌,她做得到嗎?
眾人見她皺眉苦思,也不吵她,整辦好午膳後,頭戴藍花布的大嬸突然拿起一個食盒,交到她手上。
「這本來應該請大餅送的,不過正好讓你試試,去見當家的吧!」
「可是……」她猶豫不決,內心想見他和不想見他的思緒打著架。
「你或許一時無法釋懷,可是這回,當家的可是先拉下了面子,否則他不可能拒見黃亭兒,畢竟她可是汾酒大盤商黃員外的女兒。」那大嬸提醒著她,「你要是一直硬著身段,久了可會變成得了便宜又賣乖,這其中的分寸你要懂得拿捏。」
秋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拎著食盒前往儲孟孫的書房。
到了書房門口,大餅顯然對她拎著食盒前來有些驚訝,不過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便曖昧地沖著她一笑。
「你直接進去就好了。」想必從今以後,大伙提得高高的心,可以稍放下些了吧?
看大餅的臉色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秋聲微窘地睨了他一眼,便拎著食盒走進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