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一凜、身子一僵,她又慌張起來,「不……不用,我不餓。」一面紅著臉倉皇地走開。
「要干嘛?」他伸長了脖子,怕她一走了之似的,凡是在他的地盤,就得一切以他為中心打轉,這是鐵律!
她回頭,「收拾房間,以後我就住在後門左手邊的那間客房里,少爺要是有什麼吩咐,打那里的內線電話就行了。」
「嗯,去吧。」拿筷子的手一揮,他低頭吃菜,掩去嘴角的黠笑,打電話?就那幾步路,敲門就好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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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擺月兌了「刁鑽刻薄」又「蠻不講理」的昴天,蘇姍回到自己的房間,倚坐在正對著後花園的高窗木台上發起了呆。
這里的一切對她來講都是這麼陌生,這麼真切的陌生使她感到孤獨,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感到孤獨,哪怕是父母親因為經濟案件而被判刑入獄,家里只剩她一人的時候,她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看著院子里月光映照下的花和樹,她深深嘆息,不是遺憾自己沒了千金小姐的身分,也不是怨恨父母的過錯,而是抱歉……對昴天的深深歉意,是她……硬將她自己塞進了他的命運之中……拖累他。
她還記得隔著鐵窗,父母親對她的叮囑︰「千萬別為我們欠下的恩情而犧牲了你的幸福,這點我們也跟你樂伯母說過了,欠昴家的錢和人情,等出獄了我們大人會自己償還,不關你小輩的事,爹地、媽媽愛你,這五、六年我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案母的話她懂,自從她成年起,母親就認為昴天是不值得她托付終身的人,之後更借口說她心有所屬,斷了昴家想要結親的念頭。
她知道,父母是愛她的,想要保護她。
可是,他們不知道,她喜歡昴天,每每想起小時候的那次初見,她就好開心、好開心……盡避後來昴天變成了公子,可始終對他抱著美好期許的她,還是無法抗拒地愛上了。
回台灣其實早在她的計畫之內,她已經二十五歲了,是時候月兌離父母的庇護,獨立生活,然後尋找自己的幸福。
她的計畫本來也沒有太周全,只是想要回到昴天的身邊,努力爭取他的心,如果他的確像母親所說的那般不堪,她也會平靜地放手。
可是天意弄人,曹氏企業破產,雙親鋃鐺入獄,再回來時,她只能成為他的私人管家,一個在他家寄人籬下的佣人。
當然,樂萍前往澳洲,替曹家解圍的時候並沒有要求任何的回報,畢竟昴曹兩家三代交好。
目前這一切,都是她,曹曉,自己要求的,心甘情願。
她也討厭自己的怯弱和自卑,可事實就擺在眼前、橫亙在心里。
是曹家悔婚在先,現在又受了昴家天大的恩惠,要是她再以未婚妻的身分入住昴家,並與昴天平起平坐的話,那她就真要問自己一句︰「你曹曉還有沒有羞恥心?」
其實起初她是不願意跟樂萍回台北的,只想留在坎培拉的大學里繼續她的助教生涯,當時她根本沒有再見昴天一面的勇氣,更別說存在得到他的心、嫁他為妻的想法了。
後來也是樂萍百般勸說,她才答應回國並照顧「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昴天。
但她也堅持對昴天隱瞞自己的真實身分,因為她不想讓自己帶給他任何困擾,尤其是感情上的。
既然老天讓他們無論性格還是家世背景都漸行漸遠,那麼就讓他們始終保持一段距離吧!
這項協議之所以得以達成,樂萍的心思她也是明白的,應該是希望她跟昴天能夠日久生情吧。
可是,曹曉已經沒有半點信心了,以前或許還有那麼一點點,現在卻都已經消失殆盡了。
院後的馬路上一輛車子疾馳而過,剎那明滅的車燈讓她回過神來,她抬手在玻璃上重重寫下「蘇姍」二字,以使自己忘記心中那股隱隱的痛楚。
從明天起,只是報恩……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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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講了幾通電話後,昴大少爺竟然又違背醫囑去「獵食」了。
要是沒看過工作時的昴天,那麼是個人都會以為,他昴大總裁是個不折不扣「只用下半身思考人生」的「斯文敗類」,或者「衣冠禽獸」。
就好像現在,剛下班就直奔酒吧,左擁右抱的他是絕對不會讓人想到,半小時前他還是員工們眼中認真嚴謹,乃至苛刻的魔鬼上司。
此刻,他懷里躺著的是雙九佳人,肌膚女敕得都能掐出水來,他吃牛排只要三分熟,「深入」接觸過的女人也沒超過二十二歲的,所以狐朋狗友們羨慕之余都叫他「嗜血虎」,他也舉雙手贊同。
「虎先生今天怎麼心不在焉的呢?」贏了牌的一名友人取笑道。
另一友人從他懷里拉出佳人,攬入自己懷中,也揶揄道︰「是喲,完全不在狀態中嘛,還是由我來替你憐香惜玉吧!」
昴天往後躺去,雙手拍著沙發背,意興闌珊地斜睨著舞池中央的艷麗女郎,「可能是吃多了,還在消化不良哪。」
在座的都笑了,哇哇嚷成一片,男的罵他風流、女的罵他下流,都當他是縱欲過度。
對他們的誤解,他只是一笑置之,難得這麼一次陰溝里翻船,其實就連他自己都不願相信。
他確實是吃某人送來的午餐加茶點吃到撐了,害他現在多少有一點後悔。
後悔下班後為什麼來了這里,而不是听從某人的建議,回家吃好吃的老鴨煲!
「有沒有更刺激一點的娛樂啊?打牌太無聊了。」翻了個白眼,昴天略帶沙啞的磁性嗓音慵懶至極。
「那誰輸了就直接月兌光光好不好啊?」某女提議,接著壯膽般喝下一整杯的烈酒。
昴天往她身上掃了一眼,惡質地笑了,「把該隆的隆了,再月兌也不遲。」
在他人的噓聲中,他卻沉默了,從沒有這樣無聊過,覺得周圍的一切都黯淡了。
他一定是吃壞肚子,連腦袋都轉不過來了。
單手撐著越發沉重的腦袋,他很確定,他是在想念某人,某位大齡的小女人,別看她呆呆的、木木的、弱弱的……煮的牛女乃巧克力、泡的茶以及做的料理,都跟她的人一樣……秀色可餐。
厚……他真的瘋了,居然想立刻、馬上回家去!
「虎少爺,欸,你到底有沒听我們在講什麼啊?你的眼神好渙散啊?不是來之前嗑什麼禁藥吧?」一旁的友人推他,試圖喚醒他出竅的靈魂。
被他們一刺激,昴天索性站了起來,整了整衣服後揚長而去。
今天不能吃「肉」,不如回家吃「草」。
車上路之後,他甚至都有些小亢奮了,不斷想像著小女僕被他欺負之後,小臉上滿是委屈、心酸等種種表情,想著想著,他的臉上盡是笑意,狡黠之中竟然透著一點點的溫柔。
與此同時,曹曉,也就是蘇姍,已經在家等他等得相當著急了,正想著要不要打個電話給他,讓他早點回家吃飯,以免他舊疾復發,最後一命嗚呼!
昴天突然打了個噴嚏,臭屁地猜測,管家小姐與他默契十足,正在想念自己了。
一高興,忍不住又踩緊油門,車速更快了。
「你啊,連自己的健康都不顧好,唉……伯父、伯母該有多擔心……」家里,沒有勇氣拿起電話的曹曉,邊輕聲斥責,邊從沙發夾層里,清出某人前幾任伴故意遺忘其中的數件內衣褲。
此時此刻,她眉頭緊蹙、嘴角輕撇,對他哪里還有半點好感可言!
若說她對他還留有什麼指望的話,也只是出于對兒時玩伴的關心,希望他不致于「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