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跟我走。」俊冷公子摟在縴腰問的手更用力。
四月未及答話,馮世環已緩過神來,雙眼血紅地瞪向杜仲,「姓杜的小子,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你一劍殺了老夫的獨子,今日又來攪我的局,你究竟意欲何為?」
杜仲清冷的唇角淡淡揚起,眸中卻不見一絲笑意,「月兒是我的妻子,我來帶她回家。」
「你、你妄想!」馮世環氣得臉皮紫漲,喘息個不停,「這丫頭是我馮家養大的,生是我馮家的人,死是我馮家的鬼,你憑什麼這樣帶走她!」
「你不肯?」玄冰劍突然出了鞘。方才對那一心娶親的傻瓜只是言語上的嚇唬,這次卻是直接亮劍了。
冰冷的劍尖抵在對方的胸前,淡漠的聲音卻如催命符。
「仲,不要啊——」四月嚇得一下撲倒在杜仲面前,「求你別殺爹爹……爹娘對我撫育有恩,月兒不孝,不僅未能盡孝道,反而傷透了他們的心。」
四月嬌軀顫抖著,低低地嗚咽,「仲,求你……不要傷害我爹,否則我這一輩子都會感到良心不安的……」
「你起來——」劍尖收回,杜仲扶起她。
「答應我?」迷蒙的水眸望向心愛的冷俊容顏。
杜仲沉默不語,倏地摟著嬌軀躍上馬背,冷冷地道︰「從今以後,她和馮家恩斷義絕,生死各不相干!」言盡,一騎絕塵,很快消失在了長街的盡頭。
鎊家各戶都有腦袋探出來,齊齊望著一個方向,紛紛驚嘆不已。
馮家的兒子被殺了,馮家的媳婦兒被搶了。
唔……馮老爺家果然是流年不利!
「下馬吧——」杜仲將心愛的人兒從馬背上穩穩扶了下來。
四月卻俏臉發紅,有些忸怩和遲疑。
當初她一時沖動就偷偷離開了山莊,現在又回來,被李嬸兒他們知道,會不會笑話她?
不過在她還遲疑的時候,早被眼尖的下人們遠遠地瞅見,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去傳播消息,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整個山莊里便都傳遍了。
「二少爺帶著他的新娘子回來了!」
「太好了!」
大伙兒都趁機放下手頭的工作,一窩蜂地跑去大門口看熱鬧。
「……李嬸兒、胖大叔,怎麼你們都在?」四月盈亮的水眸環視了一遍,羞得縮在杜仲身後,差點說不出話來。
「四月,你回來啦?」李大嬸笑眯眯地看著他們,一邊不住在心里贊嘆。
嘖嘖,二少爺和四月這小丫頭站在一起真好看,真是一對璧人啊!
老胖也憨厚地咧開嘴,「四月,你好端端的怎麼就不辭而別了?可把大伙兒都嚇了一跳,還把莊里莊外都找了一遍,不過現在回來就好了!」
「兩個老傻瓜,還叫四月吶?」萬年不變的馬屁精小丁插嘴進來,「現在應該改叫少夫人啦!」
他說著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都听听我叫,少夫人——」搓了搓自己那兩只烏雞爪子,彎腰鞠躬,諂媚的嘴臉活像一朵菊花。
四月嬌靨羞得愈加泛紅,小腦袋低垂,半眼也不敢再看他們。「別這麼叫,我們還沒成親呢!」
小丁兩眼發亮,「少夫人就別害羞啦,早晚的事!」
「對啊,早晚的事!」老胖沒跟小丁計較,樂呵呵地在一旁直模腦袋。
「好了好了,這下我們這天下第一莊里總算可辦一樁喜事了!」
「對了,告訴莊主和夫人沒有?」
「四月啊,你和二少爺——」一伙人不敢靠近一向冰冷的少莊主,全都自動自發地圍著嬌羞的小佳人說個不停,嘰嘰喳喳,此起彼伏,還沒等四月人跨進門檻就堵在外面扯個沒完沒了。
杜仲耐心終于流失掉,俊冷的眉宇蹙起,伸手過去排開眾人,把嬌軀重新攬回自己身邊,冷冷地掃視了一遍,「你們都沒事可做了麼?」話匣子打開過頭的一堆人急忙懸崖勒馬、戛然而止。
「少爺,那、那我們去做事了——」
還未等他們移腳想溜,只見一個跑得氣喘吁吁的身影從前庭照壁後出來,「二少爺,老奴來曉啦——」杜總管一副搶武林盟主寶座的架勢,不顧自己一把年紀,直從後院主屋廂房跑來大門口,沒站穩又急著開口︰「剛才老奴在莊主和夫人房里——」
「閉嘴!」杜仲蹙起的眉宇更緊了。
真是,才剛教訓完一群,又來了一個更唆的!
正有滿月復話打算傾訴的老人家差點噎死,但被冰冷的眸光一掃,只得強忍住悲憤,目送他們遠去。
沒天理啊!他根本還什麼都來不及講?
吃不了上頭,只好拿下頭出氣,臉色一換,老弱心靈受到傷害的總管大人又重新擺出他平常在下人面前的倨傲姿態。
哼,不敢跟少主人僵持,還對付不了他們?
「統統都給我站好。」轉過身,背負起手,杜總管慢悠悠地掃視了一遍,「剛才堵在門口都說了些什麼,一五一十都給我報來,誰也不許漏下。」
尾聲
時光荏苒,很快就過去了一年,江湖上風雲變幻,惡耗一個接一個傳出。
少林寺達摩院的住持布佶禪師吃臭豆腐被噎死了;江南霹勞堂的火藥受潮,十個里有八個沒法引爆,購買者紛紛要求退款,听說堂主因為躲債已經逃往東洋扶桑去了;從西域來了一伙武功詭異的怪人,見人就殺,見狗就砍,一時間惹得中原人心惶惶;而在嶺南,天下第一莊里卻難得的風平浪靜,甚至有小道消息傳出杜二公子自從娶妻後便金盆洗手,年紀輕輕就打算退隱江湖拉!
那真相究竟如何呢?
冷鶴山莊,庭院深深處,某一處小涼亭外。
「師父,求你收下徒兒吧。」又是那個一心想拜師學武的少年小喬耍賴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我說小喬兄弟,這戲碼你都上演幾百遁啦,累下累?」幾個式師懶散地圍在一旁看熱鬧。
小喬瞪大了他那雙眯縫眼,「哼,只要師父一天不肯收下我,隴就一天不會放棄的!」
涼亭中正執棋子思考的身影只淡淡瞥了一眼,「回去吧,別吵我。」語調亦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無情,根本不為所動。
這時,一道半月形的門洞後卻傳來「咭咭咯咯」的嬌俏笑聲,丕有一個甜軟溫柔的聲音哄著。
「霖兒乖,別听你姑姑瞎說。」
「我才下瞎說呢!」淘氣的三小姐杜若走了出來,轉頭笑嘻嘻道︰「喲,又是你這臭小子?」「三小姐、少夫人——」小喬見少莊主仍然不肯收下他,垂著三角腦袋,沒精打采地叫了一聲。
他曾經因為漠北三鷹那件事對四月總沒好臉色,不過現在她早己成為「師娘」,敬屋及烏,他見了她便也只能恭恭敬敬地叫一聲「少夫人」了。
「月兒——」杜仲在涼亭內向心愛的人兒招手。
「小喬又來拜師?」四月抱著孩子,細心地提起裙裾,拾階上去。
「不用管他。」杜仲明澈的眸中卻只容得下佳人,說著目光下落,看向襁褓中一張幼女敕的小臉,「霖兒醒了?」
方才冷漠的口吻早已不知不覺柔和了十倍不止。
雖然自從她美麗縴柔的身影出現在他的一方世界里,他冰冷殘酷的性情因之改變了不少,但遠沒有到對人人都友好的地步,他的溫柔和關切,只肯給她和他們的孩子而已。
秉在綿軟襁褓中的小嬰孩有一雙烏溜溜的大眼楮,看見親愛的爹爹便笑了起來,沒牙的小嘴咧開,「伊伊呀呀」地哼著,分外惹人喜愛。
四月順著丈夫的目光也一同看向孩子,心底甜蜜,「嗯,才剛醒,女乃娘已經給他喂過女乃了。」說著看向石桌上的棋局,「這棋局解出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