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天朗並未依言松手,甚至細細地把玩起她的發細,而那冷峻的面龐上還多了一股教人無法解讀的神情,甚是詭異。
「鳳天朗,你這是當著我的面在調戲我的女人,你好現在就放手。」馮皓祖沉下了臉,臉色極為難看。
但他面色之所以難看,並非為了「自己的女人」被調戲的問題,他壓楓兒不在乎梁寧,而是鳳天朗這樣蠻不在乎輕薄他的人的舉動背後代表著什麼原因。
這間屋里所有人都明白梁寧是他的未婚妻,都相信他將人帶回了鳳家大宅,表示著他對她的感情是認真的,至少是他認可有資格成為他伴侶的女人,但這一切鳳天朗卻不看在眼底,那表示他極有可能知道了真相,知道了他很久以來的秘密。
「你的女人……」鳳天朗將話輕吐出口,那聲音極小,但已經足夠飄入了其他兩人的耳而他的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
這一回他松了手,但動作卻是十分緩慢。
梁寧與馮皓祖同時有動作,前者快速地抽回了仍在鳳天朗手中的發尾,後者外是用力地拍開他的手。
「別去打擾外公他老人家,更別做出讓他難過受傷的事情,要不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馮皓祖冷冷的扔下這句話,便拉著梁寧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鳳天朗一動也不動的望著自己的大手,表情仿佛在思索著什麼,卻又像是一片空白,什麼也不想。
梁寧與馮皓祖早已完全離開了視線之外,葛林則在一旁等待著,直到鳳天朗抬起了雙眸,不再直盯著自己的大手看,他這才上前,恭敬的開口說道︰「我這就進去向老爺通報一聲,說歐茲先生您來了。」
梆林十分年輕,只有三十歲,但待在鳳家大宅里卻已有二十年的時間,也是鳳南誠最信任的左右手,而鳳家人之間所有大大小小的情感糾葛,他自然也是再清楚不過的。
老爺這輩子遺憾的事情太多了,其中又以鳳天朗這名外孫最教他深深感到遺憾,這些年他老人家一直試著填補這份缺憾,但每每都被狠狠地拒絕了。
現在他終于有了這機會,卻不是最完美的方式,雖然他老人家認定它是,但他葛林卻無法認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盡力地幫助他完成心顧。
鳳天朗討厭這間大屋,討厭他人稱他為鳳先生,更討厭自己身為鳳南誠外孫的這個事實,所以葛林總是用著他另一個姓氏來稱呼他。
「別忙了。」鳳天朗抬起手阻止了葛林的動作。
梆林什麼話也沒說,一雙明亮的眼眸直視著鳳天朗,等待著他繼續發話。
「醫生怎麼說的?」他知道鳳南誠這幾年身體狀況一直很差,但究竟有多差呢?他老人家這回用鳳氏的名義召回大家,也同時說明了他的時日所剩無幾。但是,就當他商人干久了,個性顯得卑劣,把人性想得太黑暗,無法輕易相信任何人,更無法相信他老人家的生命即將到達終點,認為這只是一場為了召回他的騙局。
因為不屑,所以鳳天朗將內心里的想法清楚地顯露在臉上,葛林在听見他問話的同時,即便無需多做說明,也能清楚明白他問句後的心思。
他懷疑老爺用鳳氏的名義只為招他回來,懷疑老爺的身體狀況壓根兒沒有那麼糟糕。
「換了幾個醫生,說法幾乎是一致的,老爺年紀大了,身體器官逐漸哀退,幾回大病小病的結果,老爺的身體虛弱得連一場小病痛都承受不起,一個小靶冒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語畢,葛林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
老爺高齡已經八十三歲了,身體機能退化是正常的,他並未濫用鳳氏的名義,只為讓鳳天朗再次走入這間宅子里,他用鳳氏的名義不只是想召回多年未見的人,而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完成。
「請您……待他老人家好一些吧。」一思及即將無可避免的哀傷,葛林終是忍不住低聲地請求道。
鳳天朗明白葛林對老人家有多麼地耿耿忠心,因為葛林可是鳳南誠打小領養的孤兒,這二十年來也是鳳南誠親自教養著葛林,兩人之間深厚的情感自是不言而喻。
看著葛林面上那掩飾不住的憂色,鳳天朗知道葛林說的是實話,這一回老人家恐怕真是挨不了多少時日。
「我這次回到鳳家大宅,不是為了鳳家任何東西,那代代流傳下來所謂的秘寶,我更是不希罕,也不為了他老人家。」人人口中那神秘的鳳氏,對他而言什麼都不是,他所在乎的東西早已經不存在了,而且還是被老人家親手抹滅的。
「我明白。」這一句明白並不是虛應的,葛林是真的明白。
雖然他十歲才來到鳳家,但老待他極好,什麼事都毫不隱瞞的告訴了他,他熟知老所有的歡喜與悲寂。
鳳天朗的母親是他最小的女兒,也是最疼愛的那一個,當初打算遠嫁到英國是受到反對的,因為對方雖是名門,但相對的緋聞並不少,並不個會教人放心將女兒交付到手里的男人。
但最後她仍是不顧父親反對的嫁給了所愛的男人,幾年的時間下來,事實證明了男人是真心愛著女人,並未如老人家所預想的四處花心讓女兒傷心難過,而每年夫妻兩人總是會抽空回到台灣,一直到鳳天朗出生,他們也帶著他一塊回到這大宅里。直到他年滿十八歲那一年,他父親意外去世,他因為繼承了大筆的財產而開始忙碌著,傷心的母親只願守在丈夫曾經所在的地方上,幾年的時間,母子倆未曾回到台灣,直到她走出了傷痛,才又回到這塊土地上。
只是憾事再次的發生了,這一回出意外的人是她自己,她出了一場嚴重的車禍意外,那場意外最後也奪去了她的生命。
「當初我母親病危,一心只想見他老人家最後一面,他卻是吝嗇的連這扇門都不願走出半步。」鳳天朗神情淡漠的指著眼前的那扇門,「那天我在這扇門外求了又求,他連我也不見,只要你來拒絕我的請求……」
那一天,他求著老人家去醫院見她可能的最後一面,但老人家不僅不願意,甚至連親口拒絕也辦不到,是葛林拒絕了他的請求。
別說是他母親了,連他都來到這扇門口前了,僅是一門之隔,他也見不到人。
他知道外公一直對于母親當年不顧反對的遠嫁,嫁到他能夠安心保護的羽翼之外,針對這一點,老人家似乎一直無法諒解。當他年紀還小時,每次父母親帶著他回到這間大宅里時,老人家總是冷淡的對待著他們,但父母親卻是一點也不在乎,仍是十分敬愛著他,私下說他這不過是故意使性子,說他其實心底愛著他們的,很愛、很愛……
多年以來,他是相信母親的話,相信外公只是個不善于表達情感的人,但當外公不肯去見她最後一面,連最後的葬禮仍是未曾現身,他這才開始相信母親的話是錯的。
她至愛的父親並未如她所以為的愛她,愛著他們,他那總是淡漠的表現,並不是老人家為了掩飾不知如何表達情感的面具,那便是真實的他,一個不懂如何愛他人,一個自私又冷漠的人。
「我真的很抱歉,但老爺有他的苦衷,他並不是──」對于當年狠心拒絕的事情,葛林確實真心感到十分抱歉,但所有的事情並非如同表面上看來的那麼一回事,葛林想盡可能的解釋,只不過鳳天朗並不打算听,他截去了葛林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