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駥迪唇上沾染著紅艷艷的鮮血,臉上更有她甫為他送上的紅色五指印,那模樣看來好不狼狽。
但外表再多的狼狽模樣,都比不上他內心里所受的傷害。
尤駥迪伸手隨意抹去沾在唇上的血痕,但被咬破的皮肉仍是滲著點點的血液,然而,教于宛香觸目驚心的不是他嘴上禽著鮮紅血液的模樣,而是他瞳眸里所散發出的濃濃訊息。
他一動也不動地凝望著她,那雙深沉的眸里所承載的是一股壓抑的痛切。
他就像是一只了受傷的野獸,被困在牢籠內,選擇屈服與掙扎都是痛苦;而她就是令他受傷的獵人,無心狩獵,卻還是傷了他,還教他困在痛苦的囚籠里……。
是她的錯,她不該將他拉進這場虛假的婚姻里,不該跟他有任何親密的行為,都怪她……
「小尤……」于宛香低聲喚著他,想開口向他道歉,話卻不知從何出口,又該先為哪樁事道歉呢?
為了這一巴掌?
為了兩人不小心滾上床?
為了她異想天開拉他結婚?
還是……為了他付出的情感?
「對你來說,我的位置永遠就只能停留在好朋友的界定上嗎?」尤駥迪輕聲問道。
若不是正看著他臉上那顯得脆弱的表情,他那平板的聲調壓根听不出他積郁在心底的情感有多深、多厚。
于宛香望著他承載著深沉愛戀的眼眸,這是她頭一回面對為情所困的他,一個總是在她面的嘻笑的大男人,一個她認定會是一輩子朋友的男人,他……正為了愛戀她而痛苦掙扎著。
她想她應該要說些什麼,但心頭像是壓著一塊大石,教她喘不過氣,更說不出話來。
她不願見他心痛難受的模樣,但有些事情連她自己都模不清、看下透,她應該要再次重申兩人一開始就說好的約定,任何事情都不要牽涉到男女間的情感問題,但在這樣尚未清明的情況之下,她自然是無法向他吐出任何的字句,因為她自己都為這一切混亂了。
她尚未能替自己找到一個出口,又遑論是為他?
「我想你早就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早已超越了預設的界線,我愛……」
在尤駥迪吐出最後一個告白的字時,于宛香趕緊出口阻止他。「不要……別說,求你別說!」
她紅著眼眶,目光不敢也無法再繼續停留在他身上,只能撇開眼閃躲這一切。
閃躲他的告白,也閃躲著他想要給予的真心。
最後一個「你」字無法順利地說出口,尤駥迪也不再執著于告白上,他改說了些別的,說了教她也教他自己身心越發沉重的字句,
「在現實生活里,我的定位點是你的好朋友、好伴,但在你的感情世界里呢?我真的只能夠當個永遠的路人嗎,」
他沉重的問著,但仍是無法得到她任何的答案,她選擇了逃避。
面對面向她真誠告白的這個時刻,尤駥迪自然幻想過,也練習過。
只是,當他無限的期待幻化成了真實的行動和言語時,她卻變得僵硬。
事情不該是這樣走下去的,他知道。
「你……」他伸手扣著于宛香的下頷,手腕輕柔地使勁,要她不再逃避,要她好好地看著他。
「就不能給我一個定位的機會,就不能好好地看著我嗎?」吐出薄唇的話尾一落,扣在于宛香下頜的大手移了移,來到她的唇瓣上。
大拇指貼著她的唇瓣,為她抹去了沾染在她唇上淡淡的紅艷後,他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他所流的血落在她唇上,而他心也落在她身上,他知道這些東西再也不屬于他自己。,血液為她而流動︰心髒也是為了她跳動,他的愛出走了,不是說歸位就能歸位,走了就再也回下去了,只能住進另一人的心底。
而那人……就是她。
于宛香知道,尤駥迪說愛她是絕對真心的,因為他有雙不懂得在她面前說謊的眼楮。
他細心地在身旁陪伴著她,在她干到酸累時噓寒問暖;在她開心之余陪著她大笑︰在任何她要任性的時刻,他不會說她任性,更不會嫌她煩人,只會用著一貫的寵愛包容她,眼里看的人始終只有她。
這些日子里,他的改變,她一點一滴都看在眼里,但她只是下意識地躲著,並拒絕去深思,怕的就是兩人之間堅定的情誼會變了調,好比現在。
整整將近兩個月的時間里,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兩人,踫面的次數居然十根手指數來都有剩。
當然,他是真的忙,因為明天他就要飛出台灣這塊土地,展開世界巡回演唱的工作。
而她,明知兩人之間的關系已回不去了,卻仍是貪心地想要當作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她不想失去他,但不想失去的唯一辦法便是接受,接受他全然的感情。
她能辦得到嗎?不,她沒有答案。
所以她只能整日將自己關在書房里,一再強迫自己面對著電腦工作,不讓惱人的問題侵佔她的大腦空間.
她以為將問題就這麼拖著或許會出現奇跡,兩人之間的關系會出現轉機,不再只是一或二的選擇,還能選擇三,但事實與時間都證明了她是錯的。
擺放在桌角一旁的離婚協議書,仍是不斷提醒著她什麼是事實,她欺騙不了任何人,尤其是她自己。
伸手拿過那張離婚協議書,上頭已然簽了名、蓋了章,于宛香看著兩人的名字,心中的苦澀犯濫成災。
這張證書是他倆在新婚夜里簽下的,兩人說好只維持一年的婚姻狀態,算了算時間,那一天到來時剛好他人在國外工作,所以兩人最後決定在他回國後再前往做離婚登記。
兩人長期分隔兩地,時間與空間自然地拉開了兩個人的心,這麼一來,離婚的說詞將更有力,甚至毋需費勁去向雙方長輩解釋更多。
唉……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呢?
不知不覺中,方才手里的工作被混亂的思緒給中斷了,于宛香也無心工作了,只能瞪直著眼,死盯著手里的紙張發著呆。
第8章(2)
「叩!叩!叩!」
突然,書房門板被敲響,同時也將發呆中的人兒著實嚇了好大一跳。
「嚇!」她睜著驚愕的瞳眸看著書房大門,像是瞪著怪物地看著它。
是誰?這個時候除了她自己以外,屋里沒有其他人了……他回來了是嗎?
思及可能是尤駥迪回來了,于宛香不做多想,也忘了放下一直捏在手里的離婚協議書,就這麼飛快地起身開門去。
距離上一回見到他,已經是三天以前了,于宛香在開門之際卻忽視了自己那股急切的心情,也漠視了包含在其中對他所產生的情感,以及所有隱藏在深處的答案。
「你……有事嗎?」
門板開啟了,站在門外的人果真是尤駥迪!
于宛香生硬地朝著他開口問道,臉上的表情除了些許不自然的尷尬之外,還帶有部分復雜的情緒在,她自己看不清,但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我要出發到機場去了,來跟你說一聲。」比起于宛香,尤駥迪說話的語調與神情都正常多了,那自然的神態就仿佛兩人之間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一切從未變質。
听見尤駥迪的話,于宛香先是愣了愣,接著視線越過他,看見了他身後那兩只大行李箱,這才回了神,也有了反應。
「不是明天才出發?」問著,她臉上的血色也跟著漸褪,呼吸也變得困難,像是有只無形的手停留在她的頸子上,並緩緩使勁地收緊著。
他給她的行程表她有細讀過,巡回首站在東京,原訂是明日才出發的,但他說他現在就要走了,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他早已受不了她拖拉不肯回應的態度,所以能早一步離開,便不留戀地走人?他怎麼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