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家門,秋日清晨泛著涼意,她忙拉起外套拉鏈,拽著帆布制大方包,大步踏往公司。
向丁糖到了公司,繼續整理昨日未整理完的進貨單,在電腦里頭鍵入歸檔,老板走過來輕敲了辦公桌面一下
「丁糖,這陣子要請你支援一下。」
「好啊。」她點頭。
鮑司剛接到相熟設計師的發包,是家連鎖咖啡廳的旗艦店,工期三個月,他們公司小,人手不足,故她也得去幫忙。
那家連鎖咖啡店頗為知名,全省皆有連鎖店,據說明年就要進軍大陸了,想到人家做得有聲有色,而她卻是淒慘落魄還負債累累,就想大嘆三聲無奈。
這三個月,除了行政工作,她還得到現場幫忙,這表示她可能每天都得忙到九點過才能回家,但她一點都不覺得苦,因為這代表她將有加班費可領,反正回家也沒事做,為了省電費她連電視都不看,插頭從她搬進來的那天就沒插上插座過,空閑的時間她還真寧願加班,多賺點錢,盡快恢復為自由身。
來到現場,赫然發現這竟是她昔日咖啡館的舊址,但人家財大氣粗,把隔壁兩家店面都租下,一起打通,目測約莫百坪,果然是旗艦店的氣度與規模。
听說負責人非常注重細節,就連工材進料也有指定牌子,數量也經過嚴密評估跟討論,更是公司直接訂貨,想要偷工減料,就等著收法院傳票。
老板接了這case也是戰戰兢兢的,據說負責人每天都會抽空過來監督工程進度,三個月內沒完成,法院見,施工不嚴謹,法院見,工作人員不堅守安全規範,法院見……向丁糖心想,這位負責人是把法院當自家開的,一天不掛在嘴上講,會嘴巴癢吧。
不過因要求嚴格,工程費用還挺豐厚的,所以老板雖然很怕一個不小心就要收到法院傳票,但看到錢多多的情況下,還是咬牙接下了。
小鮑司咩,有眾多辛酸是無法為外人道的-
邊例做了十分鐘早操,暖身暖身,以免搬運重物工傷,接著大伙拿起木材敲敲打打,先把工作桌架起來,開始上工。
整間房子的原先裝潢已經打掉,只剩下光禿禿的水泥壁與梁柱。
頭戴著安全帽的向丁糖站在屋子中央,腦子里慢慢浮現昔日咖啡館的一點一滴,鼻頭一酸,眼淚都要滾落了。
曾經,她們是如此意氣風發,以為未來的人生將是一片坦途大道,怎知,轉眼間就成了人生的失敗組,到現在還翻不了身。
一年了,她的事業倒掉已經一年了,三個人身上背負的債務均有不同,拆伙的那日,大伙將怨氣發泄,不僅事業沒了,就連多年好友的情誼也沒了。
這也叫做人財兩失吧……
「丁糖。」另一頭的工頭喊,「來幫忙搬水泥。」
「好!向丁糖扶穩安全帽,小跑步而去。
今天是旗艦店施工的第一天,在崔士皓的行程表上,上午十一點半要去視察施工情形。
黑色Audi平穩停在店門前,司機,同時也是他的秘書,今年三十六歲的江偉任為他開了車門。「總裁,到了。」
正埋首從平板電腦查看分店業績情況的崔士皓抬起頭來,放下平板,走入太陽底下。
店內,正忙碌著。
他手揚起,朝里頭的人數了數,「一、二、三
四、五、六,才六個人,這來得及嗎?」
「總裁,合約說明得很明確,裝潢包商說是來得及的。」江偉任回答道。
若來不及,誤了他開幕的良辰吉日,合約罰得再重也沒用。
「跟許設計師傳達我的意思,叫他再多派點人來施工。」他不容許絲毫延宕的可能性發生。
「是的。」江偉任點頭。
崔士皓濃眉忽地微蹙,「有個女人?」
「咦?」江偉任有些詫異回頭,果然看到壯碩的男人群中,有個綁著馬尾的嬌小身影,正扛著水泥包,看似舉步維艱的往正在涂平水泥牆的工人走去。
「那女人那麼瘦弱,做這種粗工不會出意外?」崔士皓凜容道,「我可不允許有任何傷亡在店內發生。」他對這方面也是很忌諱的,若有人因工傷死亡,就算損失再鉅,他照樣會舍棄,並會對出事的工班索取賠償。
「總裁,我們過去看看吧。」
「嗯。崔士皓雙手負于後,領在前頭。
當西裝筆挺的兩人出現在工地時,正好擋在向丁糖前方。
被沉重的水泥包壓低身子的她,納悶抬頭,這身子一站直,水泥包就控制不住往下滑,「砰」的一聲,在地上揚起滿天灰塵。
崔士皓迅速掏出手帕掩住口鼻。
向丁糖戴著粗麻手套的小手揮了揮,啞著嗓喊︰「喂,這里很危險,你們不要在這里擋路!」
「很危險你一個女人還在這里工作?」崔士皓站得直挺挺的,跟個門神沒兩樣,居高臨下瞪視安全帽下的清麗小臉。
第1章(2)
這臉……怎麼有點眼熟?
崔士皓完全沒想到這就是昨日第一關就被他刷下來的咖啡師傅候選人。
「有規定說女人不能做裝潢嗎?」勞工局都規定不能職業歧視的好唄。
「我只是,」崔士皓以手帕撢了撢身上的灰,一旁的江偉任也幫忙將看不見的灰塵輕拍掉。「不想看到有自不量力的女人在我的地方出意外。」
「啊?」自不量力?
「怎麼了?」工頭小跑步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你是這里的負責人?」崔士皓冷眸直視工頭。
「對。」工頭點頭。
「我是這間店的負責人。」
大家一听到負責人「駕到」,想到他開口閉口就是「法院見」,紛紛放下手上的工作,站起身來,像誰施放了口令一樣。
他就是負責人?
向丁糖驚異的望著看上去頗年輕,預估三十出頭歲,卻已擁有數十億資產,身家斐然,事業成功的崔士皓。
年輕有為,指的就是這樣的人生勝利組吧?
他身材挺拔修長,不像同事那樣壯碩魁梧,故很適合窄版西裝。
他有著一雙凌厲的單眼皮,銳利的眼神充滿精明,高鋌而下方往人中略彎的鼻型搭配薄唇,俊得有特色,也俊得讓人想退避三舍。
這一看便知不好惹,難怪三不五時就把「法院見」三個字掛嘴上,小老百姓都要被唬得膽子都沒了。向丁糖心想她這個人生失敗組,在二十七歲那年重重摔了一跤,不知道依她現在的努力,到與他同樣的歲數有沒有辦法東山再起。
她猜,他大概三十二、三歲,也就是說有四、五年時間她暗暗掐指默算了遍,算出解答後黯然垂頭。
看看四十歲有沒有可能吧,嗚
「你好。」工頭連忙將安全帽拿掉,朝崔士皓點了下頭。
「你把安全帽拿掉干嘛?」崔士皓像見到鬼般瞪著他。「萬一剛好有東西砸下來,你不就死于非命?」
「呃……」工頭嘴角抽了抽,怕他說出「再不把安全帽戴好,我們就法院見」,連忙將安全帽再戴回去。
一旁的向丁糖見他不知頤指氣使個鬼,像是存心給下馬威似的,心頭就一陣老大不爽,再想到他剛才竟然指責她「自不量力」,這「新仇加舊恨」,讓她真想在他臉上抹水泥,灰頭土臉走出去!
「小陳哥,」向丁糖朝離她最近的男人喊,「我們應該給崔總裁一頂安全帽,萬一剛巧有什麼砸下來,崔總裁一命嗚呼了,我們就拿不到工錢啦!」
小陳哥心領神會向丁糖是在回敬崔士皓適才的一番話,畢竟大家也共事半年多了,嘴角一彎,不只拿了崔士皓的,連江偉任的份也一並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