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一挑眉,沒預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
「我帶你去。」關德雷起身,站在桌邊等她。
她沒應聲,伸了個懶腰,舒服地眯起眼。
他緊盯著她唇角那抹淺淺笑意,眼神專注得像是要將她烙印在心里一般。
「我不喜歡逛街。」
「你可以在那一間店里找到你未來一年份的襯衫。」
「贊。」錢莫愁從座位上起身,把錢放在桌上,向老板揮揮手後,率先走出咖啡廳。
「我的車在這里。」他握住她的手肘,有禮但不容拒絕地扶著她往前。
錢莫愁呼吸到他襯衫上混著陽光、煙草和松木的味道,她用力深吸一口氣。
「你很好聞。」她說。
他停下腳步,低頭看著她黑白分明的眸光。
「是在跟我調情,還是純粹喜歡我身上的味道?」他問。
「只是想問你用的是哪個牌子的洗衣精或沐浴乳,才能洗出這種味道?」她踩在人行道的紅磚上,孩子游戲似地避開那些紅磚與紅磚間的接縫。
「我回去問我的管家再告訴你。」他笑望著她孩子氣的舉動。
「那就不用了。」
「又怕我要你電話?」關德雷停下腳步問。
「你懂讀心術嗎?」錢莫愁笑看他一眼,發現自己喜歡這種不用開口解釋,就被懂得的感覺。
「我的車到了。」他沒回答她的問題,指指路旁的一輛黑色雙人跑車。
「雙人跑車,是不希望載人?」
「你是第二個坐上這輛車的人。」他為她打開車門,淡淡一笑。
「喔。」錢莫愁不想多問,鑽了進去。
「啊!」她尖叫一聲,因為沒預料到副座的桶狀座椅如此低陷,她整個人像是躺在車子里一樣。
「媽啊!」她驚訝地月兌口說道︰「我以為只有在醫院做正子掃瞄,還是馬戲團火箭升空時,才會有這般光景。」
「能躺著便不用坐著,很好。」他坐在駕駛座,發動了車子。
錢莫愁驚訝地看他一眼,已經不再去想他和她為何會有這麼多共同點了。
車內淡淡的小羊皮味道飄進她的鼻尖,她淺淺地吸了一口,決定自己還滿喜歡這個味道的。
他坐在駕駛座里,看著她呼吸著車里的空氣。
她和他一樣,會用嗅覺探索環境。
必德雷側過身,替她扣上安全帶。
錢莫愁縮了子,不確定自己心跳是否快了一拍,更不敢去看他的眼是否又鎖著她,于是她仰頭看著車頂,故意用一種稀松平常的語氣說︰「我可以自己扣安全帶。」
「這安全帶有特殊設計,一般人不會用。」他說謊,他只是想聞到她身上的味道。
她的洗發精有石榴味道,一種微暖、慵懶的香。
「我應該開車跟在你後頭,這樣待會兒才能自己回家。」他的安全帶會不會系得太久了一點?
「我可以送你回去,而你不該這麼隨便坐上陌生人的車。」他直起身,黑黝雙眼找著了她的。
「咖啡廳的老板看過你,你要毀尸滅跡、無聲無息的消失,沒那麼容易。」她定定地看著他。
必德雷笑了--黑眸微眯,眼尾淡淡的魚尾紋讓他多了分人性與性感。
可錢莫愁又皺眉了,因為她起了雞皮疙瘩。這樣動情的反應,代表她對他的笑聲有反應。
但,她不知這樣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錢莫愁很快就忘了她的擔心,因為當她在他車上听見「KISSMEKATE」的專輯時,她嚇到連後背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張專輯當然不是什麼百年難得一見的珍寶,只是她剛好也有一張,所以才會訝異。
她當時因為看了「午夜巴黎」喜歡上ColePorter那種屬于巴黎小酒館的歌聲,所以找來了他寫的這部曾經叱 一時的歌舞片「KISSMEKATE」--內容是一對離婚的明星夫妻,因為在電影里飾演情人,最後由針鋒相對到愛火復燃的故事。
她還因此寫了一本小說《死了也要愛》--寫一對吸血鬼夫妻在離婚三百年後,因為共同對抗驅魔人而舊情復燃的故事。還破了她個人小說的最好賣座紀錄。
錢莫愁一邊听著歌舞片的音樂,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
她與他之間有太多的相似,這人是真實的嗎?還是她幻想出來的男版錢莫愁?
「到了。」關德雷在一間以羅馬柱為主裝潢的白色店家前停下車。
他側身望著上車後始終不發一語的她。
她正怔怔地看著他。
「替你打開安全帶。」他說。
她驀地伸手捏住他的臉龐。
他挑起眉,因為她用的力道不小。
「捏起來很真實。」她喃喃自語著,松開了手。
「啊!」她的下顎被他握住抬起。
他與她的距離不過三公分,近到能感覺到彼此呼吸。
雖然錢莫愁認為他絕對感覺不到她的呼吸,因為她現在根本不敢呼吸。
「模起來很柔軟。」他的指尖滑過她的下顎肌膚。
「喔。」錢莫愁僵著身子,卻沒立場叫他滾開,畢竟是她先去踫他的。「可以下車了嗎?」
必德雷的指尖拂過她微抖的唇瓣。
「會癢!」她打開他的手,很快地走下車。
必德雷隨之下車,扶著她的手肘,走向門口用著黑色英文花邊字體寫著英文「男爵」的店家。
「走吧,我的襯衫都是在‘男爵’選焙的。」
「哈,我姊如果知道我來‘男爵’買衣服,一定會宰了我。」錢莫愁笑出聲,卻沒停下腳步。
這里美得像博物館,參觀一下也無妨。
錢莫愁抬頭看著石制的旋回梯、挑高的白色雕紋羅馬柱、寬闊的白色沙發、鮮紅地毯及幾片畫龍點楮的窄高彩繪玻璃窗,突然打住了腳步。
她聞到了高不可攀的氣息。
「我只帶了一千塊。」她壓低聲音對他說。
「你不用付錢。」
「因為你要拿槍出來搶劫?」她翻了個白眼,看到他眼中笑意一閃。「無功不受祿,我先走。下次再自己來。」
她朝他一揮手,轉身要走。
他的大掌在空中握住她的手。
他的體溫傳入她的掌心,她又起了雞皮疙瘩,她甚至發現自己喜歡被他握著的感覺。
「你每挑中一件襯衫,就請我吃一頓飯。」他說。
「價格不拘?」她一挑眉,不確定現在是誰佔誰便宜。
「當然。」
「那走吧。」錢莫愁用了點勁,但他卻沒要放手的打算,她也就由他握著了。
她的幸福計劃里有一條--感覺良好的話,不抗拒新玩意兒。
「歡迎光臨。」穿著西裝的店長一看到關德雷,立刻大步而上。
「關先生,歡迎您。不知道您到台灣了,這是第二次見到您的新造型了。有什麼需要為您服務?」店長說,目光在關德雷和女子交握的手上停留了零點一秒。
「準備貴賓室。」關德雷握著錢莫愁的小手,繼續往前走。「替錢小姐準備衣服,她應該是穿4號,但她喜歡寬松,給她6號。」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寬松衣服?」錢莫愁問,自己先笑出聲來。「因為我現在就穿得很寬松。」
「因為我會讀心術?」關德雷望著她的笑,頭也不回地對店長說︰「麻煩替錢小姐準備一杯卡布奇諾,肉桂粉多加一點。」
「你真的會讀心術。」她這次真的嚇到,努力想抽回手,免得他不小心經由接觸,讀了她太多心事。
「事實上--」他彎,在她耳邊低語︰「我只是在離開咖啡廳前看了下你桌上的結帳單。」
「你作弊。」錢莫愁大笑出聲。
忍不住好奇回頭的店長用力眨眼,以確定眼楮沒花,因為關德雷居然在笑。
他每年都會見到這個大客戶一到兩次,算算時間也有三年了,卻從沒見過他笑過。看來這位小姐顯然是個特別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