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夏承斌編織了一個謊言,一個雖然拙劣,卻足以騙過藍覓的謊言,不過編織謊言只是緊急計劃的第二步,第一步就是,逃跑。
藍覓因為受到了驚嚇,差點昏厥過去,再加上經過了漫長的行程才找到夏承斌的家,所以她又疲又累,被送到房間里之後就蒙頭大睡了起來。
必上房門之後,夏承斌面不改色的走下樓,然後抄起衣架上的外套,直接開門走人,他腳步平穩,神色如常,任誰都會以為這位老兄又準備提著槍去干掉哪個不長眼的蠢貨了,可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著急,急得比人有三急還要急!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在自己腦袋上插上三根雞毛表示加急。
夏承斌還沒走到公寓前的人行道就想到了一個問題,于是又風塵僕僕的折返回來,一把推開獨棟三層公寓的大門,目光如炬的射向因為他的詭異舉動都呆滯在客廳、不知道該怎麼辦的黑衣手下們,用極低、極冷的嗓音擠出了幾個字,「除了佣人,都給我滾出來。」
真不愧是跟他混了這麼久的成員,他下令之後就都呼啦啦的滾了出來。
于是在半夜十一點鐘,人行道上出現了這麼一個情景。
十幾個黑衣男人齊刷刷的列隊站在人行道上,而夏承斌站在他們面前,一言不發,臉色比這糟糕的天氣還要陰冷幾分,接著昏黃的路燈一照,仿若地獄修羅一般,手下們很有默契的低著頭,寧可在夜風里凍著也不試圖和這個男人做任何交流。
不過這其中有一人不同,那就是夏承斌的親信、得力助手廖淳,他在隊伍中邁出了一步,問︰「老大,接下來該怎麼辦?」
以這個陣勢,那來偷襲的蠢貨大概也會被嚇到吧?
夜風咻的一聲刮過,夏承斌沒有理他。
五分鐘過後,他才抬起頭,「去準備幾套警察制服,數量以今晚動用的兄弟人數為準。」夏承斌又思忖了一下,補充,「明早之前,我要看見他們穿上制服在我信義路上的房子里集合。」言罷,目光輕飄飄的往男人們身上掃去,「一個都不能少。」
潛台詞是,少了一個就讓你們家里人準備領撫恤金吧!
身為得力助手,廖淳的膽識和眼力都是不錯的,「我們是員警的角色?劇情是什麼?」
夏承斌沉默了一會兒,雖然有些不耐煩,但似乎也覺得有必要跟演員解釋一下,否則可能會影響效果,于是他陰著臉開口,「我們是緝毒大隊,正在追查一個販毒組織,而我扮成臥底,馬上就要與販毒頭目進行一筆交易,交易在我家進行,所以你們埋伏在我家周圍,準備將人一網打盡。」說完大概覺得這個謊言還不錯,于是他滿意的勾了勾唇。
這種時候,廖淳應該捧他幾句,拍幾個馬屁滾蛋就好了,可是這個廖淳有頭腦、有能力、有眼力、有膽識,偏偏是個多話的人。
于是他開始表達自己的疑惑,「以我們今天的人數來看,將一個販毒同伙一網打盡似乎是有些困難,而且既然是與頭目進行交易,他肯定不會自己一個人來,也不會不帶家伙,想要不動干戈的解決問題幾乎不可能,開火都算簡單了,麻煩的話可能還得搭進去幾個弟兄;而且為什麼偏偏選在這里進行交易?他們肯定會挑一個對他們比較有利的地點……」
第1章(2)
說到一半,廖淳覺得太陽穴一涼。
那把袖珍左輪槍又被夏承斌握在手里,此刻正抵著廖淳的太陽穴,夏承斌自然不會對他開槍,只想讓他歇歇舌頭、趕快閉嘴,「現在已經將近十二點,幾個小時之後我就要面對公寓里的那個女人,來跟她解釋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可是你卻還在這里跟我討論劇本的漏洞?」
「那個女人……」這個能讓御人緊張成這樣的女人是什麼來歷啊?
「如果槍口都沒辦法讓你停止好奇的話,那我就只能依靠扳機了。」夏承斌眯了眯眼。
「不不不……不好奇了。」廖淳立正站好,深知老大說一不二的為人,「我這就去辦事!」
「管好你的舌頭。」他終于放下了手槍,目光一掃,「還有你們。」
「是。」廖淳松了口氣,賊心不死的又試探著問︰「那今晚的計劃……」
「她已經躺在我房間了,你他媽還來跟我談今晚的計劃!」夏承斌終于忍無可忍的發飆。
「不談了!」廖淳立刻大喊,在夏承斌掏槍之前,迅速的逃回隊伍。
「另外……」夏承斌一抬頭,「剛才是誰綁了她進來?」
幾十秒後,兩個男人低著頭從隊伍里站出來,他們身材高大魁梧,絲毫不遜于夏承斌,可此時此刻,他們低頭的樣子好像只恨不得把腦袋按在胸口里一樣。
夏承斌兩步邁過去,站到了兩人之間,目光一劃,然後倏的抬起手,正手反手迅速的扇了他們兩個耳光,啪啪的聲音在夜間的街道顯得格外刺耳,兩人皆被打得偏了頭,不過還是迅速的站好,低著頭齊聲說︰「對不起,老大!」
夏承斌沒說什麼,轉了轉手腕,轉身離開了。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接著他的車子出現,最後連車子也消失在夜色里的時候,廖淳才長長、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出來,然後讓兄弟們散了,自己去籌備警察制服的事。
離開公寓門口之前,廖淳還心有余悸的朝三樓的窗子看去一眼,他怕夏承斌,現在更怕那個躺在他房間的女人,看來這個看似柔弱的漂亮女人,有個很強悍的背景啊,居然能讓老大緊張成這個樣子,真是人不可貌相,惡魔果然都裹著天使的外皮來騙人,廖淳搖了搖頭感嘆著,人外有人啊。
可是廖淳的擔憂卻是大錯特錯。
藍覓不是惡魔,甚至連惡人的邊都沾不上,她只有二十歲,家境優渥,個人紀錄一片輝煌,從小學一路優秀到了高中,沒吃過苦,但也不驕矜,思想單純、性格純摯卻不笨,她也會存零用錢去偷買明星的八卦雜志,但也會把零用錢施舍給路邊的乞丐,她就像一般的高中女生一樣。
但廖淳有一點猜得沒錯,藍覓是個異類,她跟他們完全生活在兩個世界。
如果夏承斌是惡魔,那藍覓就是惡魔羽翼上殘留的白色羽毛,是夏承斌用盡所有都想要守護的那抹純淨。
藍覓的到來令夏承斌亂了陣腳、失了方寸,所以才讓人有了可乘之機。
那個打算來這里攻其不備的蠢貨還真是幸運,他很湊巧的看到藍覓被誤抓進去,又很湊巧的目睹夏承斌帶著手下離開公寓,最後還看見他打了抓藍覓的那兩個男人,于是蠢貨用他那匱乏的智慧判斷,這個女人很不一般,她得到了夏承斌的重視,得到了她,就能左右夏承斌,于是蠢貨大呼了一聲「天助我也」後,就離開了夏承斌的公寓。
半個小時之後,他又帶著人馬氣勢洶洶的殺回來。
當確認夏承斌確實離開了公寓之後,他帶著手下沖進了公寓,如果這個蠢貨第一次的行動足以使他被發配到食人族部落的話,那這一次的追加行動可以令他被大卸八塊然後扔到西螺大橋下,不過無論下場如何,他確實給夏承斌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和驚嚇。
當夏承斌第二天想好了所有的說辭與應對策略後,胸有成竹的回到了公寓,卻發現人去樓空。
短短的十幾個小時之內,夏承斌居然被雷劈到了兩次。
他一向冰冷無波的臉上難得浮現出了震怒的表情,在看見這亂七八糟的客廳和渾身顫抖的佣人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