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黑暗中輕笑,忍不住嘴角彎彎。「好怪的名字,你會害她以後被同學取笑。」
他順勢躺下來,貼著她的背,從後面親密摟住她。「剛剛怎麼不大聲叫我?你這樣讓我有點擔心。或許我們不該拘泥原則,到寶寶出生這幾周,我暫時陪你睡。」
倪予晨頓了一下,好久沒吭聲,才听他又說︰「我保證不會佔你便宜。」輕佻的語氣好討打。
想了一下,她沒反對,畢竟不希望半夜出狀況沒人可以求救,後又覺得自己太渴望他相伴,遂自嘲說︰「我腫成這樣,你怎可能感興趣?」
「嗯哼。」嘴上是這樣說,可他一手緊貼她隆起的肚子,一手橫過細肩,親密摟緊她,分明是個佔有欲十足的姿勢。
睡意襲來,倪予晨閉上眼,昏昏欲睡卻細數說︰「我明天想吃剛煎好的牛小排、草莓蛋糕,還有無咖啡因的冰紅茶,還要一小碗櫻桃。」
「嗯哼。」沈致杰說話時,順勢偷吻她側面臉頰。「我會喂飽你的。」
她沒回答,含糊好幾聲,許是睡著了。隔了一會兒,沈致杰才單手放開她,撐起臉頰側過身好整以暇凝視她。
壓抑想開燈的沖動,窗外淺淡銀縷光線下,她面容輪廓非常柔美,很安心的模樣。
他閉上眼,靠緊她。她身上好香,他好喜歡她身體散發淡雅香味,甚至到迷戀的地步,冬天抱著她好溫暖,真舒服,要是寶寶出生以後,還能這樣抱著她該有多好……
第9章(1)
黃昏將臨,原本在研究資料,倪予晨卻很難專心,頻頻察看手機。無可否認,她正在等沈致杰的電話,或一、兩條line關心的簡訊。
香港遺產官司已如火如荼進行一系列談判,倪予晨預產期快到了,不適合出差,才會暫時把這case委托給沈致杰,由他代替她前往。
兩人曾在辦公室為了這case該如何處理意見不同發生爭執,差點吵起來。事後,一度在辦公室對峙無語。
沒多久,倪予晨向他坦承有些沮喪,她很想為言詞鋒利道歉,因為她情急說他︰「狡詐多變、不擇手段。」她的事務所從不做這樣拐彎抹角的事,可是,她拉不下臉去道歉。
沈致杰黑眸陰霾密布,沉靜里有份隱然的威脅。他想要的東西向來會設法弄到手,不管手段多卑劣,只要合法就行;但當他看著她,眸底忽然閃著一抹笑意,他還真喜歡她那種堅決頑強、不容妥協的樣子。他先破冰,走上前輕模她的頭。「這件事照你說的做,放心吧。」
「我剛不是故意這樣說你。」仰臉凝視他,眸底顯現歉意。
「我不介意。」他拉起她的手,在他手心上掂了掂重量。
「無論如何,我很感激你在這段時間幫我。」
「嗯哼,那你要如何報答我?」
才剛要認真對待他,他又開始不正經、亂調情。倪予晨失笑,想氣也氣不起來,和他促狹光芒的黑眸對視,一片灼亮;她認出他的渴望,奇妙的氛圍,那種說不出的曖昧,多麼容易就回想起他們曾擁有的一夜。
今天是他出差第五天,雖說明天就會抵台,但因為他這段出差期間每天都會打電話給她,三五不時還會收到他傳line過來。
昨晚睡前沒接到他的電話,今早也無,她悵然若失,一整天心里都怪怪的,好像少掉了什麼。也不過就只是他幾句關心問候,和一兩條無關緊要的調情或取笑,有什麼好介意的?
然而,什麼都沒有,讓她無端焦煩。
後來,她突然想喝牛女乃,就傳line請韓秘書去買。牛女乃很快買回來了,她吸管插進去之後,才看見上面制造日期再兩天就過期;如果沈致杰到超商買東西,一定會仔細查看包裝上的制造日期。他很怪,對這點很執著,就算貨品放得比較里面,他買的當下都會一一伸進去拿出來檢查,然後選最晚到期的商品。
吧嘛注意他的怪癖?倪予晨淺蹙眉,還有兩天才到期又沒壞,咕嚕咕嚕喝掉鮮女乃。
然後,發現現在該去散步運動一下,至少動一下也好。可是,一個人散步好無聊,她想要沈致杰回來陪她,閑聊幾句、講一兩項不緊要的趣事也好。
離預產期愈近,愈多人告訴倪予晨該如何教養小孩、得注意什麼,只有沈致杰和她擁有相似心情,愈來愈緊張,愈來愈期待到興奮難耐。
為了生產順利,每天散步是必須的。這點連他在香港都要天天打電話提醒她。
什麼時候受他影響的?讓他一點一滴滲入她的生活,漸漸模清對方習性,連一些怪異的地方都接受,變成每天的不可或缺,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很想他,也很想快點見到他。
無心工作,從辦公椅扶著腰緩慢起身,倪予晨決定不等他的電話,到對面公園散步去。
搭電梯抵達樓下,她等待綠燈,然後越過繁忙熙攘市區交通,沿著紅磚人行道走。
二月初春了,寒風細雨過後,公園里整排栗樹和緬植樹梢開出翠綠透光的女敕芽,潮濕空氣蘊含寒意,金縷夕陽穿透淺白雲層映照公園,她緩慢走向灰色泥磚步道,正想往深處走去,忽感到有人走在她身後。
回首,卻絲毫不見任何蹤影。
「咦,真怪。」剛真的有听見腳步聲。
後來,倪予晨向左拐,沿著碎石小徑往游樂設施方向行去。這條是她和沈致杰經常散步的小路,直達溜滑梯和沙坑,不管是否放假,傍晚總是有許多小孩在玩耍。
走久了,他們有時候會在旁邊看小孩子玩游戲。有次,沈致杰有感而發,忽說,「以前從不注意他們在做什麼,現在,怎麼覺得他們很有趣?你看,那個小孩發呆的表情是不是很像一個老人在沉思?他該不會一出生就有一顆老靈魂吧。」
「你可以去問他呀。」她笑著回。
「最好是可以。他看起來像是會說話的樣子嗎?」嘲弄覷向那個連路都走不穩、還包著尿布的小小孩。
然後,他忽然把手伸出來,模著她隆起高高、像座小山的肚子。「以後,我們的小孩一定比他們更可愛。」
如果是六個月前,听見他說「我們的小孩」,她肯定不以為然,出言糾正;現在听來卻非常自然,內心有塊隱密角落彌漫幸福感,她始料未及,無法否認。
獨自忖思,倪予晨步伐跟著緩慢下來,忽听到有人叫她;這次,她沒听錯,回首遠望有人正朝她走來。
她眯起雙眼,抬手阻擋破開薄霧的金陽,好一會兒,才認出這人她不熟悉,但曾有一面之緣。
「倪小姐。」女人叫住她。
「你好不知該怎麼稱呼?」
「叫我品琪就好。」黎品琪唇角漾開淺笑,凝視一臉困惑的倪予晨;後者雖長相清麗,但大月復便便的企鵝樣,她覺得好臃腫,一點都不好看。
倪予晨安靜等候她上前。她笑意收斂得很快,目光冷冷上下打量著;倪予晨不安感襲來,好一會兒雨人都沒開口。
「我覺得你還好。」黎品琪忽冒出這句。
「什麼?」眸底困惑,靜靜凝視她。
「我不覺得你哪里特別。美嗎?也還好。律師有什麼了不起。」輕哼出聲,黎品琪雙眸蘊含不屑,下一秒,卻可愛微笑起來。「對了,我該叫你一聲姐嗎,你看起來至少比我大——五、六歲吧?」
「這位小姐,請你直接說明來意。」不拐彎抹角,倪予晨目光沉靜,平和接招。
「我實話實說。致杰從來沒有向我提過你,對我來說,你本來是個不存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