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轟隆作響的十分鐘里,他們若有所思,緘默不語。
「這樣就可以了。」她明白他感到不安,但是再吹下去,她的頭發都快變成稻草了,然後握著他的手,來到床沿坐下,面容顯得平靜,似乎鎮定許多。
「若琳……你還好嗎?」他問得小心翼翼,因為害怕她提出分手的要求,畢竟沒有一個女人能接受男朋友有張藝秀那樣歹毒的母親。
「嗯。」她沒有責備他的意思,當初他勸告過她,但他沒坦白的說出心事才是造成這場劫難的最大主因。「接下來我要問你一些問題,我希望你可以老實回答我。」
「好。」他鄭重的點頭,事到如今,已經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伯母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我相信這樣的事情應該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對不對?」
「嗯……」張澈苦笑,突然不敢直視她清澈的雙眼,縱使感到難堪,仍將張藝秀過往的瘋狂行徑娓娓道來,「我父親在是頗有名望的音樂家,我的天賦大概就是得自他的遺傳,比較可悲的是,母親懷我的時候,我父親是有婦之夫,我小時就听過傳言,我父親的妻子是被我的母親逼死的,原本我母親以為父親從此就會完全成為她的,沒想到父親卻不願隨她回韓國,甚至放棄事業,在深山定居,我母親也不肯讓我見我父親,直到去年父親傳出死訊,我才動用力量回到台灣祭拜父親,同時也遇見了你。」
有些回憶,越是回顧,越感覺烏去罩頂,桂若琳適時的伸出小手,讓他緊握,給了他繼續說下去的勇氣。
明明是個大男人了,每當回想起小時候母親的魔鬼式教育,仍會令他心悸,為了將他推入上流社會,他每天念書和學琴的時間長達十六個鐘頭,即使拿到更好的成績,母親也不願施舍一句贊美,每次遇見母親,她的身邊總是帶著不同的男人,甚至在夜深時刻,還能听見隔壁房間母親與男人燕好的婬穢呻/吟,他從小看著母親為了錢財地位出賣身體,就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願放過,她要他娶豪門淑女,要他做盡不願意做的事情,等到他長大有能力了,她知道嚴厲也控制不了他,便開始裝病,裝可憐,借以逼他就範,像這樣不人道的日子,他真的受夠了。
「曾經有些跟我交好的女人,下場都不是很好。」他老實的說,當時或許是因為叛逆心態,導致他來往的對象都是些平凡女性,母親總會從中搗亂,若他不屈服,她甚至使用暴力手段,與他有過關系的女友,沒有一個不是傷痕累累的離開。
「伯母這個人……好可怕。」她忍不住皺起眉頭,總算明了他總是敵視張藝秀的緣故,奇妙的是,她不害怕,只是難免感嘆。
穿名牌,住豪宅有什麼用?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真相,總是刻劃著殘酷的秘密,他抑郁的神情讓她心軟,伸手摟抱他的肩膀,忽然冒出一個連自己都震驚的想法。
「若琳,你不要離開我,讓你受到傷害,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盡到保護你的責任,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永遠離開這里,過屬于自己的生活。」張澈難受的說,臉埋進他的胸口,只有她的氣味能為他掃去那些黑暗的陰霾。
「不。」她的語氣十分堅定。
他訝異又驚恐的抬起頭,以為她打定主意要分開,沒想到看見露出淡笑的美麗臉蛋。
「你那是什麼表情?」杜若琳好笑的問,手掌貼住他的臉龐,此刻他像個孩子,讓她好想當一次母親,將他抱在懷里安撫。「我的意思是,不可以就這樣跑走,我們應該去找伯母,把話說清楚。」
「你……你想見我母親?」他非常詫異,還以為吃過虧的她會懂得遠離他母親,沒想到她竟然還會想找他母親,難道她不害怕?
「對啊!對于陷害我的人,我為什麼要讓她逍遙法外?就算動不了她,也得臭罵也一頓,才能讓我覺得心理平衡。」她秀出沒啥可信度的臂肌,證明她從來都不是軟弱女子。
「你真的確定要?」他都搞不懂她在想什麼了。
「沒錯,而且現在就出發,保證她看到我會嚇得屁滾尿流。」
杜若琳漾著堅決的笑靨,也暗暗盤算好如何面對張藝秀,畢竟解鈴還須系鈴人,要讓張澈徹底的月兌離夜晚糾纏的惡夢,就必須打倒她這個失敗的母親!
夜深時刻,生日派對才剛結束,張澈知道母親絕不會安份的回家,開車載著杜若琳前往目的地,停在一棟哥德式建築左側的停車場。
「這里是?」杜若琳胸口一縮,眼前的建築物美觀歸美觀,但是周邊環繞的光線與人群的喧鬧,當下確認這里不會是個好地方。
「本市區最有名的牛郎店。」他冷冷的說明,開門下車,帶領她自大門走進去。
眾人好奇的看著他們,店內的優質牛郎實在不少,但是張澈一現身,其余人便立刻降級一層,論長相、論身材,他都是絕對完美的,只是他的表情太酷硬,人們也只敢用眼楮看,誰都沒膽靠近詢問。
「你怎麼會知道伯母在這里?」杜若琳不解的問。
「我就是知道。」這種回答通常代表他不太想說,卻也泄漏了其實他並非真的那麼不在意母親,表面上凶狠無情,內心深處卻有著根深柢固的親情眷戀。
張澈直接走到隱密的貴賓室門口,毫不客氣的打開門。杜若琳跟在他身後,看見里頭放蕩荒誕的情景,不禁皺起眉頭。
張藝秀左右手各抱著一名牛郎,有人替她按摩,還和另一名牛郎進行熱辣的舌吻,瞧見張澈,也不感到驚慌,慢條斯理的推開身邊的男人們,猶如高傲的女王。
「你怎麼來了?」她瓖著水晶的縴指佣懶的指著張澈,然後移動飄忽的目光,才發現杜若琳也在。「你也來了?怎麼?想找我報仇嗎?」
張澈難忍的咬著牙,緊握拳頭。
杜若琳趕緊輕扯他的衣角,怕他沖動鬧事。
「親愛的,這是你的朋友嗎?叫他們一起來玩啊!」
「玩?哼!」張藝秀可不笨,這些牛郎跟一般的男人無異,看見杜若琳年輕貌美,就想棄她于不顧,是嗎?「你們先走,我有事跟我兒子談。」
牛郎們順從的離去。
張澈再也忍不住,張口就要開罵。
豈料杜若琳的動作更快,奔到張藝秀的面前,提起冰桶,往她的頭頂澆下去。
他看傻了眼,這輩子還沒看過母親如此狼狽的模樣。
「你這女人,竟然敢這樣對我?」張藝秀氣煞的站了起來,忙著拍掉頭上與身上的殘冰。
「我們不想跟一個醉鬼講話,這樣你會比較清醒。」杜若琳無所懼怕,甚至拎起另一個冰桶。
張藝秀嚇到了,趕緊往旁邊躲避,習慣性的命令道︰「你瘋了嗎?給我滾出去!」
杜若琳不是她的屬下,根本不當一回事。
「跟張澈道歉,不然我不只澆冰塊,還要把你的衣服撕爛,用我的手機拍下你的照片,傳播出去。」她不是開玩笑的,從包包里拿出手機和剪刀。
「你……」張藝秀一頭霧水的眨眨眼,也明白兒子不會幫她,惡霸的對著杜若琳大吼︰「憑什麼要我道歉?我辛辛苦苦的栽培他長大,結果他的心從來都不是在我這邊,你竟然還要我道歉?」
杜若琳慢慢的靠近她,「不要怨別人,想想你自己干了什麼好事,你太不像一個母親,不曾給過孩子溫暖,還讓他看見這麼不堪的一面,難道你不感到羞恥,不感到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