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風是喜歡她的,那一點一滴慢慢累積的狂熾情意絕對不會比她少。
「邵風,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喔!」她羞怯的低著頭,算是承認了。他是全天下最可惡的人,明知故問。
他嘴角噙笑,深邃的眼眸輕易捕捉住她身子僵了、臉兒紅了的那一剎,眼里卻無半絲罪惡感,彷佛看她臉紅羞澀的模樣是件非常賞心悅目的事情。
他低低淺淺的笑聲惹她得非常不痛快,董樂兒又氣又惱、又羞又矛盾,決定豁出去了。
「一句話,你到底給不給跟?」
噢!她快被自己的厚顏打敗了,這句話從她嘴里說出的時候,她依稀靶受到本就失序的心跳更加狂擂駭動,幾乎要沖出胸口。要是被爹知道他女兒不顧顏面的巴著一個男人,他老人家不氣死才怪呢。
「你能保證讓我見到無塵?」他望著她,像在確認什麼似的。
「那當然!」這一句話,她豪氣萬千。
「可以,但是……」
一听到「但是」兩個字,董樂兒立刻跳腳。
「你又想討價還價?」他不去從商,真是可惜了。
「不,我只是想確保你一路上都會听我的話,你若辦得到,我便答應讓你同行。」
有了一次經驗,邵風絕不容許身邊有任何危機,這妮子雖然迷戀自己,可事關寶貝妹子的性命,他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必須確認她是無礙的他才能安心。
「好好好,我答應啦!」
他笑了,颯爽的笑聲里有種懾心魂的魔力,輕易攫住了她的注視,而她閃爍不定的眸光也變成一種無可救藥的深戀痴迷……
凝眸睇視她,邵風深不可測的眼眸正戲謔地向她傳達「抓到你了、你跑不掉了」的訊息。
第九章
這年頭,敢打邵風主意的人已經不多了。懼怕其武功高強是原因之一,但最主要還是忌憚他詭異莫測的城府心計,讓人完全模不著頭緒,行事極端,偶爾為達不目的不擇手段,作風正邪難判。
而他既不像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衛道人士,也不似窮凶極惡的邪佞之徒,縱使被世人冠上一個殘毒之名,邵風卻是什麼感覺也沒有,他不在乎,絲毫不在意世俗加諸在身的惡名,凡事隨興所致,才是他一貫的處事之道。
但是這一次,終於有了例外,因為天香豆蔻的緣故,使得這個在江湖上具殘毒之名、只消消一凝眼便能教人膽戰心驚的皇甫公子,瞬間成為黑白兩道爭相追擊的目標。
鎊大門派莫不暗中注意他的行蹤,就連那些邪佞歪道也紛紛加入競逐的行例,目的是要將稀世珍寶給據為己有。
對邵風而言,除了途中受到幾次小小的騷擾外,還感受不到天香豆蔻所帶來的震撼,或許,他根本就不認為天香豆蔻能給他帶來多大的麻煩,頂多覺得七七四十九天的煉藥過程頗為漫長,無疑是在考驗他的耐性。
金烏西墜,晚霞渲染天際,兩條人影在兩側雜草叢生的官道上慢慢走著。
不同於以往的,邵風臉上多了分不容忽視的謹慎,燦黑的瞳眸不動聲色的掃過四周,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的戒備森然,只因為他們正踏入江湖兩大毒系門派之一的雲門的勢力範圍之內。
傳聞雲門一派喜好豢養各類蠱蟲,因為擅用蠱毒操縱他人的行為思想而聲名大噪,門風狠辣陰毒,可以說是為達不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為江湖正道人士所不恥的邪道派門。
「邵風,我走不動了。」董樂兒有氣無力的說,逐漸發軟無力的四肢讓她決定到路旁找個樹蔭處休息。
她坐定之後,重新抬起視線找尋他,這才發現邵風恍若未聞,逕自走他的路,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見他愈走愈遠,董樂兒傻眼之余,氣得對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狂吼大叫︰「喂!我說我走不動了!你听見沒有?!邵風,等我——」
懊死,這個天殺的,居然連甩都不甩她一下,太過分了!董樂兒氣急敗壞地跳了起來,心不甘情不願地追上他。
他听見了,沒必要大吼大叫的,很吵。
邵風不堪其擾的揚起眉毛,深邃得彷若兩潭看不到底的池子的銳利眼瞳,隱著一絲淡淡笑意的迎上眼泛怒濤的她,然後不疾不徐的說︰「我們必須在天黑前趕到鎮上客棧投宿。」意思就是要她再忍一忍,等找到客棧他們才能休息。
天色將暗,官道四周又是一望無盡的荒野,空曠的地勢正好有利於他人監控他們的一舉一動,兩側雜草叢生,高度幾乎逾腰,誰能擔保肉眼所不能及的暗處會潛藏著什麼樣的危機?
既然不能,邵風唯有隨時提高警覺,步步為營了。
若非帶著她,他尚不至於如此緊慎,以他的能耐,區區一個雲門又豈能入得了他眼界?怕是視若無睹了吧。
生氣歸生氣,董樂兒還曉得什麼叫做退一步海闊天空,深吸口氣緩和下憤怒的情緒,決定不與他硬踫,像換了個人似地態度丕變,用哀求的口吻道︰「可是我真的很累,就不能休息一下嗎?拜托,一下下就好了。」她合起雙掌可憐兮兮的哀求他成全。
她疲憊不堪,五髒廟餓得拚命敲鑼打鼓的,平時在她身上源源不絕的旺盛精力,因為承受不住日夜趕路的辛勞而全數消耗殆盡了。
此時此刻的她,身上除了有股風塵僕僕的倦氣味外,就像是顆泄了氣的皮球,憔悴狼狽的模樣著實教人心疼。
凝眸睇視她,邵風少見的惻隱之心正油然而生,但那也只是一瞬而已。
「好吧。」他答應了,深邃的眼眸流轉著一絲令人難以理解的詭譎精光。
「真的?!」董樂兒感動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殊不知樂極生悲,冷不防地,邵風淡淡補上一句讓人肝火為之飄揚的話——
「既然你已經做好了露宿荒郊野外的準備,那咱們就休息吧。」
聞言,董樂兒氣炸了,頓時什麼疲憊倦怠都不見了,氣惱又委屈的憤吼道︰「人家走了一天的路,現在又累又餓又渴,快死掉了啦!」
才吼完,酸楚的淚霧便已佔據她的雙眼,只消一個眨眼動作,晶瑩剔透的淚珠便會奪眶而出。
就在她淚光凝聚的那一剎,邵風也嘗到了生平第一次的揪心,酸酸澀澀的,感覺有無數只手在拉扯他、蹂躪他,心會痛,會隱隱作痛!凝聚在她眼里的淚光像一把插在他心髒的利刃,每當她墜落一顆淚珠,尖銳的刀亦隨之沒入他心髒一寸。
「你還有力氣大吼大叫,看起來體力充沛,不像是要死掉的人。」邵風平靜的回答她、平靜的伸出大手,然後平靜的為她拭淚,平靜得讓人察覺不出他內心激昂的情緒波動,盡避他的心早向她泛濫的淚眸投降……
「我知道你很累。」邵風嘆道,語氣明顯變柔,不再與她抬杠了。
他輕撫著她雪白肌膚透出兩抹嫣紅的臉頰,粗糙的手指輕輕拭去那些令他肝腸寸斷、心慌意亂的淚水。
董樂兒瞠大了盈滿淚水的星眸,不敢置信地瞪著他溫柔的舉措,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
不是夢!她晃了晃腦袋。
他手的溫度確確實實靂愕了她,他突如其來的溫柔狠狠闖入她未及防備的心,剎那間撩撥起壓抑在她內心深處的柔軟情緒,她哇地一聲,一點也不客氣的在他面前嚎啕大哭了起來。
邵風從來沒見過有哪個女兒家會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哭得這麼肆無忌憚的,一點形象都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