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傷了!」她慌亂地從不成形的床榻上爬起身,顫抖的小手急忙捧住他流著血的拳頭,緊張地喊道︰「大夫、大夫……在哪里?」
她一心只想趕快找大夫替他止血,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異常的心焦和早已急得滿臉是淚。
「你、你等著,我……這就去找大夫……」
她焦急得打算下床,卻被他有力的手臂甩開。
「啊!」她一跌坐回去,紗帳也因為她的拉扯掉落下來,剛好罩住她的身子,她胡亂地想要揮開紗帳,反而越弄越糟。
手忙腳亂之中,她感覺到他站起身,頓時驚惶地大吼,「池青瀚,你要去哪里?你的手受傷了,要給大夫瞧的,池青瀚!」
等她好本容易揮開紗帳,卻不見他的人影。
「池青瀚……」
她喃喃念著他的名字,再也克制不住懊悔的淚水,奪眶而出。自此,她再也找不到他。
而這一別,一晃眼就是兩年!
第5章(1)
兩年後
按末初秋,天氣古怪得緊,前一刻陽光還熱燙得讓人直胃汗,下一刻卻突然雷電交加,大雨驟降,不過雨水為向來干旱的北方帶來了幾分濕涼。
榆次城最大的「福來酒樓」中,二樓靠西北角的蟠龍廳內,一名身穿白玉緞袍,長相俊秀的男子,正坐在圓桌前,听著從瓦棣滑落的滴答水聲,修長的手指也跟著有節奏地敲著桌面,看起來似乎是在等人的樣子。
驀地,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
「咚咚!」虛掩的雕花包銅木門傳來敲門聲,店小二揚聲道︰「凌老板,貴客們到了。」
凌老板整了整帽冠衣袍,端正坐姿,這才應道︰「請貴客們進來。」
不一會兒,雙扇木門被推開,魚貫走入三位中年男子,看他們一身的行頭,便曉得是慣在商場上行走的商賈。
原本背對三人的凌老板,此時緩緩起身,轉身面對來人,過于秀氣的臉上端起客套的笑,招呼道︰「各位爺安好,沒淋著雨吧?」
「出門時雨下得大,走到中途雨就收了,托凌老板的福。」
既是早已定下的約,雨再大也要趕赴,可沒想到出門沒多久,雨勢瞬間小了許多。
看來這位即將在茶市大展拳腳的凌老板,是個老天爺都眷顧的福星!
凌老板知道商賈們多少有些迷信,既然能給自己加分,他也樂得接受這種毫無根據的贊美。
他禮貌地延請三人人座,「方爺、陶爺、游爺,請坐。」
大家剛坐定,門再次被推開,店小二手托茶盤,走了進來。
「眾位爺兒,茶來嘍!」他手腳利落地替眾人斟茶,走到凌老板身前時,特意細瞧了兩眼。
凌老板自是注意到了,氣定神閑地捧起茶杯,輕抿一口,低嘆,「好好的鐵觀音,硬是讓過燙的水沖去了香氣,失敗……」
方爺不明白地問道︰「咱們開了快十年的茶鋪,只听說越沸的水泡出來的茶越好,怎地凌老板卻出此言?」
他放下茶杯,搖頭輕笑,「茶水過燙,茶香被大量沖散,乍聞香味撲彝,第一口也算齒頰留香,可一旦沸水蒸騰,一則破壞茶中的養分,一則帶走了香味。」
「原來如此,咱們都是大老粗,只曉得做生意,卻不曾鑽研過茶道。」
「正是正是!凌老板果然是識茶之人呀!」
三人輪流稱贊,他的視線卻不動聲色地瞥過始終站在角落的小二,「小二哥。」
店小二身子一伏,回道︰「爺兒有事盡避吩咐。」
他挑了挑眉,「客人巳到齊,快把好酒好菜都給端上來。」
「好咧!爺兒們先等著,小的再去給爺們泡壺好茶去。」店小二本還想留下來多探听點消息,好證實自己的猜想,但人家都發話了,他也不能硬留,更何況他還得去通風報信。
店小二哈著腰,退了出去。
茶、酒、菜俱齊,幾人邊吃邊聊,待酒過三巡,四人談起正事。
「凌老板,你要做茶鋪生意,咱們自是歡喜得很,恨不得你快些把我的鋪子頂下來,哎!」方爺無奈地長嘆了一口氣,「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本來生意做的好好的……」
其它兩人一听方爺這麼說,也放下木筷,愁眉不展。
「本來一條街上開了二十來家茶鋪,不到兩年,只剩下我們幾家勉強支撐,尚德號太霸道,不準我們的價格低于他們家,要不然就派人到茶鋪『坐一坐』,他若真有本事,我們也不會不服氣。」
聞言,凌老板放下酒盅,淡笑道︰「尚德號的池爺是榆次城里的霸王,別人做生意用腦袋,他那莽漢用的是拳頭。」他斂下眼睫,掩去眸中隱隱的幽怨。
「哎呀!這話只能咱們私底下隨便說說,千萬別傳了出去,萬一傳到那位不講理的池爺耳里,凌老板別說想在榆次城里做生意,小命可能都會不保吶!」
凌老板不屑地冷哼一聲,「榆次城里的人怕他,我偏要剝下這只惡龍的逆鱗來瞧瞧!」
看他胸有成竹、誓在必得的樣子,三人當場愣住。
眼前這個漂亮爺兒半月前親自登門,預備用重金頂下他們的茶鋪,如今看來是沖著池青瀚的尚德號來的。
眾人早看不慣池青瀚目中無人的囂張模樣,現在有人打算替大家出頭,眾人莫不歡欣鼓舞。
「經過這些日子的商談,三位爺想必已知道凌某的決心,這是契約,勞煩三位爺簽字畫押,將商鋪地契一並交給舞吧!」
他將早已準備好品契約遞上,三位老板沖著豐厚買金,爽快地簽字將地契交給他。
四人又把酒言歡好一會兒,終于在日盡薄暮之時散會了,席間,凌老板憑著清晰機智的言談,博得眾人的信任,拉來不少資金。
「今日就謝謝凌老板的款待了!」三位老板抱拳施禮。
他亦回禮,「哪的話,三位爺幫了小弟一個大忙,又投資小弟的生意,今日只是一頓便飯,小弟實在汗顏,日後等咱們的生意做出名堂了,小弟定當涌泉相報。」
一番話把三人哄得服服帖帖,山西商人就是這樣,只要人家直著性子對他好,他必定掏心掏肺,當下三人決定再加注資金,凌老板自是欣然接受。
凌老板站在酒樓長梯的最後一階,恭送三位老板,低著頭不知在思索呰什麼,卻不曉得二樓廂房里,有人正隔窗緊盯著他,那人隱身在暗處,一雙銳利的眼眸像潛伏在黑暗中的猛獸,火熾專注。
「喂喂喂,這位爺兒,趕快讓路……讓……啊!」
一陣急促的叫聲伴隨凌亂的腳步聲直沖向凌老板,他才剛抬起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肩上頂著兩個大托盤的伙計猛地一撞,托盤上的飯菜全翻倒在地,餐具也摔了個粉碎。
伙計因為不小心踩到菜汁,腳底一滑,跌坐在地上……生氣得正準備破口大罵,一抬頭,整個人卻當場愣住。
見、見鬼了!眼前哪有什麼爺兒?根本就是個絕代佳人,她剛才被這麼狠狠一撞,帽子飛了出去,此時秀發飛散,一張小嘴也因為驚愣而微微張開。
若不是身後有欄桿擋著,她想自己也會像那頂帽子,不知被撞飛到哪去了吧!凌飛嫣捂著痛得緊的後腰,蹙著柳眉,想罵人又不知道該罵誰,樓下樓上這麼多人,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怎麼可能沒人看見。
眾人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等著看笑話,但一見伙計莫名掩出個美人兒,無不瞪大了雙眼,全場鴉雀無聲。
「咦?這不是凌家大姑娘?」有人認出了凌飛嫣。
「福來酒樓的老板娘嘛!吧嗎在自家酒樓里扮成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