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回頭看了看雷間泰的屋子,眸中閃過一絲留戀,但很快便消失。
她對庫哈說道︰「是我們欠他的。」
庫哈點頭。「我們這輩子欠他的,就算拿命來還都還不清啊!」
阿秋握住庫哈的手,堅定地說道︰「雷爺是我們值得用命來托付的男人,不管我們在買賣城的生意做得有多大,雷爺都是我們的主子。」
庫哈點頭。
江紅香鼓起重新生活的信心,把雷間泰拋到腦後,每日認真操持家務,關心弟妹,照顧自己的身體。
十幾日過去,村里就起了謠言,大家都認為江紅香是被雷間泰給拋棄了,有人同情憐憫,更有人幸災樂禍,總是有人找到借口就往雷家跑,假惺惺地說些听起來真心實則落井下石的話來「安慰」她。
江紅香起初還敷衍幾句,後來索性閉門謝客。
偌大的雷宅漸漸無人往來,像是一座死城,等待著被別人遺忘。
被夫君無情拋棄的女人,縱有萬貫家財,也是一種徹骨的悲哀!
包何況,沒有了男主人的家,就像是一座敞開的寶窟,怎能不引來強盜的垂涎?
于是,在伏暑最熱的那天,雷家出事了。
「少女乃女乃、少女乃女乃、不得了了!」看門的門房急得滿臉通紅,一身是汗,他一邊叫喊著,一邊向主屋狂奔。「少女乃女乃,出事了!」
門房還沒到主屋,就被管家喝斥住,「你想死了?少女乃女乃最近身子不舒服得緊,你鬼叫個啥?去去去!」
門房一邊猛擦汗,一邊氣喘吁吁地說道︰「不是的,管家,外面,外面來人了!」
避家眼一眯,問道︰「誰來了?」
「是村長,村長帶了一群人來鬧事了!」
避家一愣。「村長?」
這個人怎麼好像已經消失很久了似的?
難道是為半年前的賭約而來?
避家掐指算算時日,真是巧也不巧,今天正是賭約到期的日子。
可雷爺已經贏了賭約了啊!照理說,他老人家該去的是縣衙門主動請辭吧,干麼跑到他們家來?
「管家,他們這群人可是拿著家伙來的,要不要叫少女乃女乃?」門房膽顫心驚地問。
避家思忖半晌,正要開口一一
「打開大門,讓他們進來,我就在大廳里見他們。」江紅香沉靜而冰冷的聲音傳來。
避家和門房同樣一驚,趕緊回身行禮。
「少女乃女乃,這事還是老奴來處理吧!」管家有點放心不下主子挺著這麼大一個肚子,獨自面對外面那幫吃人不吐骨頭的家伙。
江紅香擺擺手,沉著地說道︰「不!我要自己處理,我是這個家的主人,如果每次遇到這種事都讓你來處理,你不在了,我怎麼辦?」
避家抬頭,驚見主子眼中一閃而過的水光,鼻子一陣發酸。
雷爺啊,你到底在干什麼?
你再不回來的話,主子可能真的就不要你了!
好累!
連趕了幾天的路,換了兩匹馬,全身的骨頭都快散了,只是身體雖然已經累到極限,心卻像是插了翅膀,渴望快點飛回自己的家。
那個有娘子、有孩兒、有弟妹的家!
雷間泰一邊跟疲累奮戰,一邊連揮馬鞭,奮騰的馬蹄一腳踩進水窪,水珠四散,稀濘的泥水淋了他一身,此時什麼都擋不住雷間泰的腳步,因為惦記著家中的女人和孩子,他歸心似箭。
村口遙遙在望,一個人遠遠奔辨,揚起一陣灰霧。
雷間泰蹙起濃眉,心中突然一陣揪痛,心頭莫名襲上深濃的恐懼。
就在馬與人即將擦肩而過之時,雷間泰拉住了馬韁。
「你是雷家的小廝?」
雷間泰長腿一蹬,利落地翻身下馬,問道︰「你這麼急匆匆的,有什麼事嗎?」
小廝哭得雙眼模糊,視線茫然,什麼都看不見,但還是听出了主子的聲音。
他「砰」地一聲跪倒在地上。「主子,你快點回去,少女乃女乃,少女乃女乃……村長……村長他們……」
雷間泰哪還听得進一個字,立刻飛身上馬,雙腿猛踢馬月復,馬兒吃痛,如箭般飛駛而去。
「你相公是不是卷著大家的錢跑了?」張大千臉色猙獰,步步逼近。
一群村長派的人和柳媽媽緊隨其後。
柳媽媽走到江紅香的身邊,先不屑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而後諷刺地酸道︰「呸!連相公都管不住的女人,還有臉住在車輞村?還不快滾出去!」
這賤蹄子,終于有今日了吧?
柳媽媽哼了一聲,始終沒忘記當初江紅香是如何拒絕她的,現在沒有雷間泰當她的靠山,她正好可以利用村長好好報復一番。
江紅香冷眼掃視四周一圈,沒好氣地問道︰「你們想干什麼?」
「干什麼?」張大千揮著肥短的五指,指揮帶來的手下。「你們還傻站著干麼?還不趕快把這個女人和她的弟妹給我丟出車輞村去?」
「誰敢?」江紅香一伸手臂,把一群凶神惡煞擋住。「村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此時你應該去縣衙門遞辭帖才對,為什麼帶了這麼多人到我家來鬧事?」
張大干臉色不善,開口強辯道︰「雷間泰私自離開商會,大家的銀子都被他掌管著,我斷定他帶了銀子跑了,」他哼了一聲,態度非常不屑。
「再說,他現在已經不是車輞村的人了,我和他之間的賭約根本不能作數!」
「听說雷間泰很久沒回家了,也沒消沒息的,不是明擺著已經不要這個家了嗎?你還厚臉皮死賴在這里干麼?」柳媽媽唯恐天下不亂地在旁邊加油添醋。
「雷家人,滾出去!」
「滾出去,滾出去!」
眾人都高舉著手里的家伙,大聲吆喝。
第10章(2)
柳媽媽滿臉得意之色,假惺惺地說道︰「如果你們姐妹沒落腳處,柳媽媽我好心腸給你介紹個地方,我在榆次縣里有個姐妹……」
「柳肥婆,閉上你的臭嘴!雷爺要是回來,知道你們這麼欺負少女乃女乃,你們就等著被雷爺活活扒皮吧!」管家生氣地罵道。
「別說這麼多廢話,今兒個你們不想走也得走!」張大千冷酷下令。「既然留了時間給這女人打包,她自己不要,大家也不要客氣,直接抄家伙,把他們全都扔出去!」
「大姐!」聞訊趕來的弟妹們,沖到江紅香身邊,滿臉驚慌。
「別怕!」江紅香吃力地挺著肚子,還要安撫弟妹和下人們的情緒。
「少女乃女乃,我已經派了小廝到縣衙門里去找人了,可是……」根本就來不及啊!避家也是慌亂得快沒了主意。
對方的人比他們多很多,而且還帶了家伙,硬拚的話,他們肯定是贏不了,縣衙的人也不可能這麼快就趕過來,怎麼辦?
江紅香左思右想,心生一計,雖覺得有些危險,但出只能冒險一試了。
這里是她的家,就算是拼掉這條小命,她也要誓死保護!
「好!」江紅香猛吸一口氣。「我們會走。」
見江紅香終于有軟化的跡象,張大干笑逐顏開。「這才對嘛,識時務者為俊杰,老六,快把你那把鐮刀收起來,可別傷到了雷少女乃女乃。」
離江紅香最近的老六依言放下鐮刀,隨意插在褲側。
說時遲、那時快,江紅香一個箭步沖到老六的身前,雙手抓住鐮刀鋒利的刀刃,鐮刀在她的猛力拉拽下,割破了老六的腰帶,刀柄垂下,江紅香顧不得血淋淋的雙手,扣住刀柄,就把鐮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眾人皆是一驚!
「大姐!」
「少女乃女乃!」
弟妹、管家和下人們的焦急叫聲,也挽不回江紅香的心意。
她把鐮刀更往自己的脖頸處靠攏,劃出了一道細細的曲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