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慶公子,請隨我來。」
「喔,謝謝。」
為了不讓小梅有機會追問,陸勻香連忙領著益慶返回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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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從日本國來的,可是他對于茶的知識卻是出乎意外驚人的豐富。
他可以輕易辨別出綠茶類的西湖龍井、太平猴魁、黃山毛峰以及金壇雀舌之間的差別,更能道出綠茶、白茶、青茶、黑茶等茶類制程的不同。
「好喝,真是好喝!」益慶喜孜孜地品嘗茶莊內珍藏的各式頂級茶品,陸勻香則仔細端詳他臉上滿足的笑容,暗自揣測他品茗的實力究竟有多深厚。
眼見他一一品嘗、道出茶種的品名、特色和產地,連一向自負的陸勻香,也為他細膩驚人的品茶功力嚇了一跳。
「怎樣?你最喜歡哪一品?」她給他品嘗的諸多茶品當中,有幾項是陸家茶莊近年來評價頗高的茶品,她有自信自家的茶可以從中月兌穎而出。
「嗯……雖然當中有幾品不錯,可是我在京城喝過更好的。」
陸勻香不信自家茶園的茶品差人甚多,她隨即走入房中取出一罐陸記茶莊去年獲選為「貢茶」的茶品,以茶杓挑出指尖大小的茶葉,放入他桌上的空杯當中。
隨著熱水徐徐注入,茶杯中原本卷曲的茶葉像是突然獲得了生命力,在熱水中恣意伸展身軀,上下盤旋飛舞起來。
益慶贊嘆著觀賞杯中茶葉舒展的曼妙舞姿,同時享受著撲鼻而至的清新茶香。
「這、這是……」淺啜了一口,一股蘭花香氣隨即入侵了他的鼻腔,他忍不住閉上雙眼,享受這股香味帶來的沖擊。
「是龍井啊!我喝過。」他將嘴里的茶緩緩咽下,心滿意足地說。
「什麼?!你喝過?」陸勻香訝異驚呼。
這可是去年呈往朝廷的貢茶之一,是專屬皇帝的御品,除了宮中的權貴外,一般百姓根本就沒有機會可以品嘗。
「是啊!我記得沒錯的話,這茶還有個御賜的名字叫‘白鶴蘭香’,是由此品茶葉在熱水中舒展的型態,以及茶葉本身濃厚幽雅的香氣所命名的。」
他和師父一到中國時,便去師父的好友六王爺府上拜訪,白鶴蘭香就是在那里品嘗到的。
言及至此,陸勻香不得不相信益慶所說的話。上個月她才從叔父那兒得知,由于此貢茶極受太後和宮中眾多嬪妃喜愛,所以皇上大喜之下賜了個御名──白鶴蘭香,而它對成了犒賞百官功績的御品。
這個消息為善祺茶莊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龐大名利,京城中有許多達官貴人為了能嘗上一口白鶴蘭香,不惜花費鉅資向城里的茶商重金訂購,導致前一陣子各地茶商大量涌進叔父茶莊,手捧千金只為求得一兩茶葉。
當然,白鶴蘭香自是產于陸記茶莊。可惜當初它是以善祺茶莊的名義參加評鑒大賽拔得頭籌,然後再獲選為貢茶的,要不然此刻揚名天下的不會是善祺茶莊,而是陸記茶莊了,而這也是今年陸勻香會堅持以陸記茶莊名義參賽的原因。
「我師父說,這品茶是他這些年來在中國喝過最好的。不管是茶質、茶色、茶香……等方面皆屬一絕,能夠種出此茶的人一定非常懂茶,他還說想見見制茶之人,和他暢論種茶之道呢。」
听他如此由衷地贊美種茶之人,陸勻香反而不好意思承認白鶴蘭香是出子她親手種植的茶樹,不過內心的喜悅卻是可想而知。
「謝謝。」
「嗄?」面對她突如其來的道謝,益慶反而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
「沒事,我是說如果種出這品茶的人,得知你和師父都喜歡喝,‘他’也會很高興的。」她淺笑解釋。而淺笑,已是她對外人最親切的態度表現。
「是啊!如果有緣的話,我也想見見他。」他點頭說道。
陸勻香話里的「他」,當然是指已經去世多年的爹爹陸展祥,只是她還不想向認識未深的人提起這件傷心往事,因此淺笑帶過,無意澄清。
「對了,既然提到令師,怎麼沒見到他跟你一道前來?」
「喔!我師父還在京城和友人敘舊,他說要再過一陣子才會前來與我會合。」
「原來……」她沉吟了會兒,忽然像下定什麼決心似地,向他說道︰「既然如此,就請益慶公子暫時住在我們茶莊,等待日後令師前來與你會合吧。」
「這、這怎麼好意思!」益慶感覺相當受寵若驚,盛情難卻之下,他答應了這項邀請。
「對了,陸姑娘,有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他此番前來建安的目的,除了品嘗天下好茶外,還有一項師父親自交代的任務──要他代為拜訪多年前的一名好友。
他想,或許同是經營茶莊的陸勻香會認識那個人,可是正當他想詢問時,大廳外忽然匆忙走進一個人,打斷了他未出口的問話。
「小姐、小姐,辛媽請你趕快過去一趟。」只見小梅焦急地沖進大廳,氣喘吁吁地對她說道。
「怎麼了?是不是滌香出事了!?」會讓辛媽離不開,需要小梅代為傳達的事,一定是跟滌香有關。
陸勻香臉色瞬間慘白,不待小梅回答隨即沖出大廳,往弟弟的房間跑去。
「小姐、小姐。」小梅瞥了廳上的益慶一眼,也顧不得是否該招呼客人,便跟在她身後離去。
益慶一個人被莫名其妙地留在廳里,對于方才緊張不安的氣氛感到相當疑惑。雖然知道不應該沒有經過主人同意就離開這里,可是他實在擔心陸勻香的臉色,所以也跟在兩人身後跑了出去。
對這名見面不到一個時辰的女子,他似乎有著超乎尋常的關心。他喜歡看她微笑的樣子,如果她傷心,他一定也會跟著難過。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對女子有如此異樣的情緒反應,他不懂,不過此時也不容他深思。
眼見陸勻香主僕倆的身影即將消失在回廊轉角,他趕緊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第二章
「嗚嗚……」一陣小孩的哽咽哭聲,從陸滌香房里傳了出來。
陸勻香心急地沖進房里,雙手一張,一把抱住了坐在床上不住哭泣的弟弟。
「滌香,怎麼了?姐姐在這,不怕!」她低聲安撫著懷里不斷哭泣的弟弟,並看向一旁的女乃媽詢問,「辛媽,滌香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剛剛我坐在窗子旁縫補衣物,原本少爺還睡好好的,誰知他突然醒過來放聲大哭,不管我怎麼安撫他還是哭個不停,所以才要小梅趕快去請小姐過來。」
「我知道了,辛媽,辛苦你了,你和小梅先下去,這里讓我來就可以了。」
「是,小姐。」辛蘭和小梅齊聲回道,隨即步出房間讓她們姐弟兩人單獨相處。
陸勻香心疼地緊擁著年僅十歲的幼弟,一邊輕拍著他的背,一邊低聲對他說︰「滌香,別哭了。你是不是又作噩夢了?乖,姐姐在這里陪你,沒事的。」她柔聲哄著啜泣的陸滌香,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起來。
自從爹娘雙雙葬身火窟以來,弟弟的狀況一直都不是很好,不說話的他,往往只能以哭泣來表達內心的憂慮以及不安。
幸好在大家的悉心照料下,佔據在他眉心之間的那股深深恐懼已慢慢淡去,只是有時他還是會哭著自夢中驚醒。雖然這個情形隨著年紀稍長而逐漸減少了發生頻率,不過偶爾還是會再復發。
大夫說,這是因為受到那場大火的驚嚇,導致某種不明的心疾引發的癥狀,除了定期給他服藥外,還要盡量隔離外界所帶來的刺激。所以她才會堅持帶著弟弟與幾位僕人,住進在叔父幫忙下重建起的陸記茶莊,這也是為了給弟弟一個安穩清靜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