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照大媽要求,注重穿著,開始配戴一些首飾,可有些無形的東西是外在服飾無法補足的,比如氣勢。出入高級飯店這種場所,連她都能察覺到自己生女敕到近乎軟弱,面對別人的笑臉,即使是虛偽的,她也無法像對待李杰克那種明顯有所圖的男人一樣,冷漠而絕對的反擊。
她只會被唬回來,她沮喪的想。除了回剛才的位置上坐著等之外,她還能怎麼辦?
「等?都等了一個小時了,還等什麼等!」她身後,那熟悉的女聲嚷了起來。
蒂琺沒料到瑪麗喬突然撒潑,嚇了一跳,櫃台小姐也是。
瑪麗喬扯開她,箭步上前,往櫃台一拍,「叫企畫出來!」
她的聲音尖亢,大廳里所有人朝這邊望過來。
「那個……」蒂琺拉了拉她。
瑪麗喬對她眨了眨眼,「不然叫主管出來也行,我要申訴你們的客服太爛!」
這次,連站在外面騎樓的人也往這邊看過來。
她看錯了嗎?蒂琺不禁困惑。剛剛瑪麗喬是在對她眨眼,宛如她們是一伙的,彼此有某種默契那樣的眨眼嗎?
一種近似于愉悅的感覺悄悄的漫了上來。一伙的!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我是企畫專員,敝姓唐,」一個穿著深色套裝,年約三十五的女人快步過來,「我們這邊談。」
「……然後,那個唐小姐叫助理把筆電拿過來,讓我們挑場地,客氣得不得了,連櫃台小姐也笑得跟什麼一樣,跟之前把我晾在一邊的樣子完全不同。」
當晚,泡鴛鴦浴的時候,她忍不住把下午發生的事告訴範錯為。
他靜靜的仰靠在浴白一邊,雙目閉起,听妻子興奮猛說。
這段時間,兩種工作並行,範氏企業那邊,辭呈雖已提出,但他之前的職位不低,交接工作相對復雜,比以往更忙碌。音樂工作也緊鑼密鼓展開中,在完成一定份量的作品之前,他不會輕易的用「音樂人」三個字稱呼自己。
要做就做到最好,這是他對自己的要求。
下午發生的事超乎她意料,她急著說給他听。
「我發現,瑪麗喬的氣勢用在我身上時,我很難招架得住,但值得安慰的是,她的氣勢壓在別人身上,竟然也行得通。如果不是她出面,我不知道還要被晃點多久。」這使她產生拉扯的情緒,一方面,她依舊是害怕的抵抗瑪麗喬,另一方面,卻又佩服她能令別人乖乖听話。
如果她們能連手,將成為一個很棒的團隊,可以把範錯為的見面派對辦得有聲有色。那對她們很有意義,因為範錯為是她們共有最重要的人。
而且,在言談之中,她察覺到,瑪麗喬其實已經知道範錯為未來的動向,因此,她不但沒抓狂,反而還大力幫忙,讓她暗暗的感動。
她開始懷抱小小的期望,如果能借著這次機會,改善瑪麗喬與範錯為的母子關系,就太完美了。
「提防有詐。」他仰頭閉目,清楚的說。
她沒有注意到,他的大掌已經包覆她的臀,輕輕掐揉。
水溫暖暖,環繞周身,在稍有回音的浴室里這樣聊天,特別親密。
她扶著他的肩膀,讓自己坐好,眼神滑過那高挺的鼻梁,俊美的臉龐。
「能有什麼詐?」因為想不到,她不禁狐疑,「她不會把你的派對搞垮吧?」
「我不這樣想。」
「你對她成見這麼深,連期待她做點好事都辦不到?」她問,「為什麼你這麼恨她?」
「你可能很難相信,但我並不恨她。」範錯為睜開眼楮,「我是很了解她,不會被‘媽媽’這個頭餃、‘母子’這層關系,模糊了對她的判斷。」
「我不懂。」
「即使你父親沒親自撫養你,最後還丟了一筆債務給你,但你對雙親仍有期盼。你認為‘母親’是神聖的職務,當看到她表現良好,忍不住會幻想,她就要變成一個很棒的人,但我對她不懷抱期望。根據以往經驗,當她顯得很有幫助的時候,就是徹底毀滅你最大希望的時候。」
她好奇的問,「過去有過經驗?」
「我高中畢業之前,她加入舞會籌備會。她跟我一個同學的母親——也是小三出身,競選主席,她輸了,可她跟人家搞得交情很好,同進同出。結果舞會那天,她在對方座椅上涂了特殊黏膠,當那主席坐下來,再起身要上台致詞時,後半身的禮服整片被撕下來。」他面無表情的說,「當眾,臀部以下光溜溜。」
蒂琺一驚。「好……好幼稚!」
「但很有效。」
「也許這次她會有所不同,」她安慰他,更安慰自己,「別剝奪她表現的機會。」
「我不剝奪,但也不會期盼她做出什麼好事,她不搞鬼就好了。」
蒂琺沒再說什麼,雙腿微曲,貼靠在他胸前。他的手緩慢的在她的腰身上揉捏,右掌撫上她的背,將她往前壓。
範錯為從小到大所學到的教訓,令他不相信瑪麗喬有心幫忙,可她很難不相信瑪麗喬今天表現出來的善意。以瑪麗喬不喜歡她的程度,要忽然跟她站在同一戰線是很難的,因此她想,會讓瑪麗喬這麼做的,應該是更高貴的情操,尤其範錯為還是她的獨生子。
他的成功,應該是她的驕傲。「我願意相信她一點點……啊。」她說著,忽然發出一個小小的叫聲。
他有點不爽,她自回來後,一直在講瑪麗喬的事。他早已經明白告訴過她,以他為重,不要太把他的家人放在心上。那些話不是爭風吃醋的幼稚話,會那樣叮嚀,他自有理由。
……
第6章(1)
她辦不到。
無論範錯為怎麼不開心,她就是無法拒絕瑪麗喬主動提供的幫助。
她總是出現得那麼及時,給的幫助又那麼恰到好處——
「就算是輕松取向的派對,也要印制請柬,顯得主人家有誠意。」
「別忘了去做SPA,錯為的派對,你要美美的登場,他才有面子。」
「我跟我的芳療師預約好了,你明天就過去讓她按摩,順便除毛美體。」
「正式場合穿黑色小禮服準沒錯,高雅大方又好看,但不要穿太長的裙子,你還年輕,過度莊重等于累贅,我陪你去看。」
瑪麗喬的好,讓她有點愧疚了,瑪麗喬甚至沒追問,她有沒有受邀參加派對——
幸好她沒問,不然就尷尬了,範錯為說過不希望她參加。
其實,不只瑪麗喬,範家所有人皆不在受邀之列。他說過,這純粹是音樂圈的聚會,家族那邊,會另外找時間邀集吃飯,正式宣告月兌離範氏企業。
在籌備派對這件事情上,她是感謝瑪麗喬來幫忙的,雖然瑪麗喬有時仍會頤指氣使,但看得出來,她盡力控制了。
在密集的接觸中,她也發現另一個她無法拒絕瑪麗喬的理由。
她的輪廓跟範錯為太像了,盡避眼神與神情完全不一樣,但乍看之下,再一恍神,她會有面對範錯為的錯覺。而她知道,瑪麗喬的性子雖然不好,可這些年也受了不少委屈,小三本就是個微妙又不討喜的角色,因此她性子古怪,不是不能理解。
這種種互動,每晚她都會說給範錯為听,希望他看到瑪麗喬正在轉好。
可他卻愈來愈沉默,如果開口說了什麼,也是要她離瑪麗喬遠一點。他們為此起了幾次爭執,他拒絕理解她對瑪麗喬的改觀,她想不通他為什麼那麼固執。他們的爭執總是終結在身體的吸引力,他的怒氣在之中表露無遺,索要逐漸變得更激烈。
但她受得起,願意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