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娘,撞老子的車想作甚?」
「我……迷路了……」渾身早被冷汗濕透且意識迷離的辛追雪胡亂說道。
「迷你娘的路!快吐,要不老子強了你!」
依然是那令人安心的氣、懷抱、手腕穴道按壓,以及那同樣糟糕的用詞,但這回辛追雪不再忍耐。「抱歉……」
第3章(2)
又一次的大吐特吐,但這回,在吐出胃汁與膽汁前,她先吐出了那味道更可怕包子,然後一樣在吐得四肢發軟之後,在那個被她吐了一身的男子懷中,安心昏厥。
都不好意思回想自己到底是第幾次在這柔軟的床榻上這樣醒來了,所以辛追雪只能繼續不動聲色的假裝沉睡,听著屋內那一听就是又很久沒睡飽的相起雲暴戾低沉的嗓音——
「這蠢婆娘為什麼還沒醒?」
大概是听習慣了,這嗓音如今听來,竟讓人感到了親切了呢。
不過,他到底為什麼天天都睡不飽啊?
「在下也尚不明其由,小相公。」
李叔,抱歉啊,她不是故意不醒的,只是不好意思醒……
「大相公今夜想見她。」
咦,人稱「天上謫仙人」的大相公想見她?為什麼?
「需要下針喚醒夫人嗎?」
唉,好吧,既然李叔都這麼說了,她會配合醒來的,以免損了李叔的神醫之名。
「暫時不必,讓這蠢婆娘睡,若到時還不醒,再下針也不遲。」
哦,這樣也好,這樣她就可以多躺會兒,好好思考一下自己這種劇烈反常的反應,是否因為听到神似那名鷹鉤鼻男子的嗓音而起。
「小相公,實在抱歉,夫人的這身怪病,在下真的診不出,是否要另請——」
或許是看到相起雲竟沒抽空打盹,而是在房里沉思踱步,李叔有些抱歉地緩緩說道。
「不必。若這婆娘當真有你診不出的病,這世間絕無人再診得出、治得了。」相起雲邊踱步邊打斷李叔的話,嗓音異常冷靜、沉穩。
「小相公的意思是……」
「她根本就沒病,你自然診不出。老子現在在等消息,一會兒待小娟回來後,老子就知道自己是否判斷正確了。」
原本努力獨自思考自己古怪反應究竟因何而起的辛追雪,在听到相起雲的話後,心底突然升起一股自以前便隱約存在、她卻沒有特別去思考過的一種感覺他雖總開口閉口「老子」,沒事還老說要「強」了她,可他除此之外的用字遣詞,絕非屬于沒好好讀過書的大老粗,更從沒對她胡來過,特別是她明明身為他的妻。
他究竟為何娶「她」?
又為什麼人前的他,總表現得粗俗暴戾駭人,但人後的他——當然,除去睡中被吵醒時——又恍若另一個人的沉穩、果斷、甚至還讓人感到有一點點睿智?
按理說,照他前兩位正妻的離世速度,她也應該早不在人世,為何她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至今還沒被虐殺,也沒被分尸于小相公府里某個無人敢靠近,充滿恐怖變態刑具的秘密小屋?
而在李叔三人都知道她在當小報線民之時,理應完全知道她在搞什麼鬼的他,又為何如此放任她?
娶了她又不踫她,不準她死,卻又放任她四處夜游不怕她橫尸街頭,明明沒那麼笨也沒那麼壞,卻老愛裝成個目不識丁的凶惡大老粗,還天天睡眠不足,到底為什麼……
正當辛追雪不住思索著,往後是否該好好打探一下相起雲才對,突然,小娟的嗓音由門口傳來。
「小相公。」
「說。」
「如您所料,那名與您描述有九成九相似的男子昨夜慘死城外,身上無任何值錢物品,官府正往強盜殺人方向追查。」小娟壓低嗓音連忙回稟。
那名男子死了?為何如相起雲所料?
「果然。這婆娘蠢歸蠢,感受力當真一點也不可小覷……」微微眯起眼,相起雲轉眸盯向躺在塌上動也不動的辛追雪。
「小相公?」完全不明白相起雲話中之意的李叔連忙問道。
「殺機。」相起雲坐至椅上簡短回答。
「是了……夫人上回這般劇吐、暈厥,是在辛府撞見了那名極可能被鷹鉤鼻男子殺害了的丫鬟,這回則是在城隍廟里撞見了這名死者。若小相公推測無誤,這就表示,那名死者極可能是被同行的另一名男子殺害的……」李叔喃喃道。
什麼?昨夜城隍廟里,那兩個男人其中之一死了?
是那個語氣極似鷹鉤鼻男子的人,還是另一個?
若死的是那名語氣近似鷹鉤鼻男子的人,那麼這就表明,由于上回命案細節曝光,再加上他的貪得無厭,這回,換他被他的老板——「她」的地下情人滅口了。
閻爺啊,這消息太重大了!雖不知<聞報>會如何搶先報道,再順帶將罪歸于又不小心路過城隍廟附近的相起雲,但她一定得記得,今夜要寫上「急急如律令」五字,趕緊告訴天王蓋地虎兄台這個消息……
咦,為什麼她是喊閻爺而不是喊上蒼?
不過,她之所以會那樣難受,竟是因為感覺到了殺機,相起雲這判斷還真有真知灼見呢。
但話說回來,「她」怎麼會有一個這麼可怕的地下情人啊!
「她」的地下情人,又為什麼那樣害怕與「她」的地下情人被人所知?
這些都暫且先不提,這小相公府里的人……怎麼一個個都跟<小報>密探似的,消息掌握得那樣及時、準確?難不成他們其實跟她一樣,全是小報的線民不成?
若真是這樣,她得更努力才行,否則萬一<小報>不想用她,她就真的無所事事了……
正當辛追雪的腦子因同時間涌出太多思緒而交雜成一片時,突然听到耳畔傳來一個不耐煩的嗓音——
「醒了就給老子起來,你這偷听成性的臭婆娘!」
「抱歉……」雖不知為何自己向來自傲的裝睡竟會被發現,辛追雪還是乖乖起了身,然後自動移身到床紗與床柱間。
「小娟,讓徐嬸來給她梳洗打扮一下,大相公今夜要見她。」連找都懶得找辛追雪這回藏在哪,相起雲丟下話後回身就走。
對于今晚相初雲與辛追雪會面一事,他還有事得先去打點打點。
「是的,小相公。」
「等等!」看見相起雲要走,辛追雪突然出聲喚住他。
「嗯?」听到這喚聲,相起雲雖按照慣例不耐煩的眉頭一皺,腳步倒是停下了。
「我……可以戴面紗嗎?」盡避要與大相公會晤之事,完全沒人問過她的意見,但她知道,依相起雲對大相公的重視態度,既是大相公開的口,他就算綁,也一定會將她綁去,所以她也認命了。
只是,要她大刺刺出現在眾人面前,她還是做不到啊……能不能至少讓她戴個面紗,否則她真的很有可能會當場不自在到徹底失態,甚至瘋掉的。
「你他娘的愛戴幾層就戴幾層,干老子屁事!」
早知曉辛追雪有除非昏死在床上否則必戴面紗的怪癖,再想及今夜她的出現勢必會引來眾人的側目與議論,戴個面紗反倒更有意思些,相起雲丟下這句話抬步便走。
「謝謝,你真是個好人……」听到相起雲的回答,辛追雪感動得幾乎熱淚盈眶。
只是在她真正熱淚盈眶前,卻看到屋子里的人在听到她的話後全募地一愣,繼而一齊望向錯愕到臉微微有些僵掉的相起雲,然後全數轉身憋笑……
第4章(1)
有別于小相公府的暗黑與陰森,大相公府就算入夜也是燈火輝煌,多名僕役在其間來來去去,人人臉上都帶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