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然耳,她順利過關。此時已有廚子被淘汰出場,場上只剩下一半人留下。
第二關是拼盤︰眾人要以現場準備的食材,拼出一盤一尺高的花色拼盤。內容不限,山水蟲魚、鳥獸花卉皆可,不過在完成後,必須要附上一詩,搭配描繪意境。
這規則讓在場大多數參賽者叫苦連天。畢竟要如何讓平時不踫百書的人,隨口吟上一首適合料理的詩呢?這著實讓人傷透腦筋。
「糟了!甜兒姊姊,怎麼辦?」小皿憂心問道。即使能做出出色的拼盤,可是沒有詩詞搭配,依舊無法過關。
場邊的何季展也為她緊張不已,要是可以,他真想上場替她擋下這關。
眼見場上已有廚子陸續動手,甜兒不由得心急如焚,不斷思考過去曾經听過的詩句,這時她腦海突然迸出一個想法。雖然腦中所知的詩詞有限,但她可以照著已知的來創作啊。就這麼辦!
「皿兒,幫我準備下列食材。」她念了一串食材要小皿去領取。
此時席上傳來何仲展驚人的加油聲,「甜兒,加油!」
循著聲音,她看到席上何仲展正朝自己揮手,一旁的何季展也對著她點頭微笑。
面對何季展安撫的笑容,甜兒不知不覺平靜下來。在小皿順利取回食材後,她的雙手信心十足地動了起來。
她選了只碩大的白玉瓷盤,半邊留白,半邊裝置。
她以竹筒為井,清酒為水,魚為磚地,肉為山林,蔬果為花,涼面成河,最後以面團塑出一名華服女子,以蘿卜薄片作為透明羽衣。在肉片山林頂放署半顆精雕冰梨。一幅賞月圖迥然呈現眾人眼前。
至此,全場數十人中,只有三十餘人做出完整拼盤,而其中又只有十餘人可以想出應景的詩句完成整件作品。
十餘名廚子於御席前站成一排,在皇上以及評審面前介紹自己的作品,並安上一首應景詩。有些詩是信手拈來、相得益彰,有些卻是頭尾不全、意義不通。待輪到甜兒時,諸位評審為她的半盤花式拼盤感到疑惑不已。
「李甜,你這拼盤應是未完成品吧?」其中一名評審疑問道。
「啟稟皇上、大人,我這盤確是完成品,品名為『半邊月』。」她恭敬回道。
「喔,半邊月?挺新鮮的詩題。那你可否吟出與此盤對應之詩句?」
「是!月色如水酒當飲,華衣沾露夜向明。」甜兒居然將她爹常掛在嘴邊的那兩句詩運用上來了。
「然後呢?一首絕句應有四句,接下來的兩句呢?」皇上追問道。
「沒有了!此盤名為『半邊月』,當然就只有一半啊。」甜兒理所當然的回答,令在場眾人為之一愣。
沒想到皇上隨即鼓掌叫好,「好,妙極、妙極!好個『半邊月』。不僅玉盤只用一半,連天上的月都是一半,妙啊!」
皇上金口一夸,在場眾人更是爆出如雷巨響,連聲叫好。
小皿和何季展等人這才暗中松了口氣,也為甜兒的急智感到佩服。
在眾人熱情歡呼之時,只見皇上身旁的總評審刷地慘白臉,她睜大眼楮,不敢置信地看著甜兒,連皇上都察覺到她的異常。
「張鯽家,何事令你吃驚不已?」皇上疑惑問道。
而她僅是愣愣地盯著甜兒的臉直瞧,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甜兒也感到相當奇怪,但她對眼前的貌美婦人卻沒來由的生起一絲親切感,不禁深深地回望著她,胸腔內的心髒忍不住加速跳動起來。
「你、你!」貌美婦人走到甜兒身前,伸出白的柔荑,溫柔地撫模她的臉頰。
靶受到她掌心溫度同時,一股辛酸莫名自甜兒心中生起,她的眼淚無法控制地奪眶而出,居然就這麼哭了起來!
場上眾人為這戲劇化的轉變愣住,一片鴉雀無聲,包括何季展在內。
「小妹妹,你、你剛剛念的詩是誰教你的?」
「是、是我爹!」她淚流不止、哽咽地回答,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激動。
「你爹叫什麼名字?」婦人又問。
「我爹姓李,名善仁。」
「什麼!你再說一次?」婦人听見她爹的名字,訝異地抽回柔荑,倒退一步。
「我爹叫李善仁。」她再次哽咽回道。
「不!他不姓李,他姓陳,他是陳仁錫啊。天哥,我們終於找到了!天哥!」
熬人說完這話,不顧眾人奇異的眼光,一把將甜兒抱在懷里,然後抬頭朝觀看席上高聲叫喚。
只見一道欣長身影,穿著御廚官服火速朝這奔來,一到便將婦人連同甜兒一起攬在懷中。
「月華、月華。」他抱著兩人激動叫著,一雙俊秀的眼瞬間濕潤。「天霖,你們夫妻倆是怎麼回事?」眼前這對男女,正是目前宮中最受皇上喜愛的御廚,他看著眼前三人失常的舉動,不禁皺眉問道。
「啟稟皇上!」黃天霖放開懷中的甜兒,牽著妻子的手,雙雙跪在皇上面前,「微臣終於找到失蹤多年的孩子,是她、就是她!」他喜極而泣地說。
「什麼?」
「什麼?」
「什麼?」
現場同時傳出三聲驚叫,一是甜兒本人,二是小皿,三是何季展。「你們倆好好告訴朕,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皇上關心的問。這對夫妻擔任他的專用御廚已經十八年了,怎麼他都沒听說過有這一回事。
「皇上,微臣在十六年前產下一女。不料在她三個月大時被人抱走,無論我們如何找尋,這些年來始終沒有她的消息。如今我們一家人居然能在皇宮相聚,這都是托皇上的洪福,真是太好了!」張月華流著淚向皇上解釋,晶瑩的淚珠讓她顯得更加楚楚動人。
「那,李甜更是你們夫妻倆失蹤多年的女兒?」
「是!我們十分肯定。」因為抱走他們孩兒的,不是別人,正是化名李善仁的陳仁錫,也是黃天霖的師父。
一切事情,都要從十八年前開始說起。當時年僅十二歲便進宮的黃天霖,由於本身有著過人的天賦,加上勤奮不懈,在他十六歲時便已進到太官署擔任御廚工作。
他是個極有禮貌且用心的年輕人,頗得帶他的陳仁錫喜愛,他將他視為己出,全心全意地栽培。很快地,黃天霖在太官署中的位置扶搖直上,短短兩年,便幾乎爬到與陳仁錫平起平坐的位置,這樣的結果卻讓陳仁錫感到驚慌,他看得出眼前這名年輕人的資質遠勝於其他人,甚至也在他之上。他開始擔心哪一天他會不會打敗自己,會踩在他的頭上越過他。
兩人的關系後來更因為張月華的出現徹底決裂。
那年,黃天霖十八歲,他將張月華帶進宮中,想請師父陳仁錫為他主持婚禮。沒想到陳仁錫竟然對張月華一見鍾情,並展開熱烈的追求,卻遭受拒絕。
在兩人結婚當天,還差點因為沖動毀了那場婚禮,所幸婚禮順利完成,陳仁錫卻自此大受刺激,終日沉迷杯中物,嚴重影響他在太官署的表現。
棒年四月,張月華順利生下一名女嬰,夫婦兩人如獲至寶,對她呵護備至。同年七月,陳仁錫因為酗酒過度,為太官署下令革職,黃天霖遞補而上。
在這種悲憤交加的情緒下,陳仁錫做出後悔一輩子的決定抱走黃天霖他們的孩兒作為報復。
怕被查獲,他甚至隱姓埋名,帶著襁褓中的甜兒四處奔走,到處流浪。只是隨著甜兒漸漸成長,眉目面貌愈來愈像她娘,每次酒醉後見到甜兒,他都誤以為是張月華拋棄黃天霖投奔到他身邊,但往往只是幻夢一場。再者,甜兒身上留著黃天霖的血液也是個無法抹滅的事實,這點在她的廚藝天分上,表露得淋灕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