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敏敏再次從他身邊離開!
「紫鴛,你可有听見?這可是以揚親口允諾的,可不再是我自己一相情願,這下你總算可以放心,安心的等著當我的兒媳婦。」封夫人大喜,拉起紫鴛的雙手,笑得不攏嘴。
紫鴛羞怯一笑,只敢用眼角偷偷覷著封以揚。打從她十二歲進了封府,一顆心便落在他身上。礙于出身,她不敢奢想當他的妻,即便只能為妾,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她也甘之如飴。
封以揚不曾瞧過紫鴛一眼,告知完封夫人這個決定,兀自轉身走開。
唯有蘇總管最清楚,金當家這決定是在盛怒之下做出來的,其中肯定大有文章,就不曉得這個納妾風波演變到最後,究竟是福還是禍。
唉,自從少夫人進了封家的門,脾氣與性情本就難估算的金當家更加陰晴不定,這一鬧,往後怕是難有寧日啊!
封家才剛娶了媳婦,近日又趕著納妾,風聲一傳出去,京城中議論紛紛,眾人只猜是華敏出身低微,討不了封以揚幾日歡心。
一朝尚是八人大轎迎娶入門的新嫁娘,夕暮成了夫不聞不問的糟糠妻,這等光景,豈是一個淒慘了得?
「哈哈哈哈!」眾人口中光景淒涼的主角,此際正坐在書房里,縴縴玉指撥著純金鑄造的算盤,兩頰酒窩深邃如嵌,時不時自上揚的粉唇邊逸出得意大笑。
長案上堆滿排整齊的銀兩,華敏一邊撥算盤,一邊核對帳簿,興奮得額頰泛汗,臉蛋紅撲撲的,呼吸還有些喘亂。
除了跟封以揚共謀合作之外,她拿出攢了多年的積蓄,又從封以揚那兒挖了些銀兩,在京城覓得一處極佳的店鋪,開設了一間胭脂香粉鋪。
開張不過短短數日,便替她賺進大把銀兩,她數銀子數到手都軟了,哪里還有力氣為了丈夫納妾這種無聊事而傷心落淚。
外頭那些好事者,恐怕要大失所望。銀兩在抱,管他琵琶別抱,呵呵呵。
華敏喜不自勝的眯眼笑著,身旁卻傳來一陣陣啜泣聲。
「少夫人,您真是太可憐了。」婉兒杵在一旁替她偷偷拭淚。
「你沒看見我正笑著,哪里可憐了?」華敏眼角抽搐,無言的白她一眼。
「今晚就是少主納妾的大喜之日,您明明是正室,卻得躲在書房,像個見不得人的小妾。」婉兒替主子掬了一把傷心淚。
「是我貪懶,不願意出去摻和,又不是別人逼我躲在這里。」華敏再次無言,真不曉得該贊揚婉兒這個侍女忠心,還是天生少根神經。
這段日子,封夫人大張旗鼓的操辦起納妾喜事,簡直把納妾當成是娶媳婦,分明是想給她一個難堪。
她順水推舟,演起了忍辱負淚的失寵正宮,大門不出,她專走封家下人出入的小門。
封家人以為她老是不見蹤影,是躲在房內暗暗吞淚,殊不知,她忙著張羅新開張的胭脂鋪,時不時還得跟鋪里新雇的伙計溝通各種雜事,每晚累得一沾枕便呼呼大睡,連封以揚有無進房上榻都不清楚。
「少夫人是不想丟這個臉,才會寧願躲在書房算帳,也不要出去難堪吧!」主子得寵,下人就跟著沾光,主子若是失了勢,下人也跟著沒面子,婉兒自然要幫著華敏說話。
「好好好,你說這樣,便是這樣。」華敏才懶得花力氣爭辯。
「少夫人為什麼不出去,大大方方坐在主位上,等紫鴛奉茶時,再給她下馬威,讓她往後不敢在少夫人面前得意。」婉兒的口吻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氣廣。
「何必呢。在我看來,紫鴛並非是這種人。」華敏撥動算盤上的金珠,事不關己的說道。
她也沒心思一天到晚與別的女人搶丈夫,紫鴛若是想要,她雙手奉上封以揚,只求他們別來妨礙她賺錢,那就阿彌陀佛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哪天少夫人的地位全被紫鴛搶走,到那時想挽救可就來不及了!」
「好了好了,少在這里嗦,去幫我準備文房四寶,還有釉料,我還得趕工呢。」華敏推開金算盤,將帳簿放到一旁,將長案騰出空位,準備繪制花簪設計圖。
婉兒伺候她已有好一段時日,自然曉得華敏又忙著生意上的事,不禁越想越氣。可是主子不爭氣,下人生氣又有什麼用?
罷了罷了——
婉兒雖然一張嘴甚愛嘮叨,但是做起事來手腳麻利,不一會兒便備好絹紙與畫筆。
「少夫人也太不識趣了,既然您這麼喜歡畫花,為什麼不干脆向少主討教?」她只曉得華敏一天到晚埋首畫花,不清楚華敏這是在設計簪子花鈿的樣式來著。
第6章(2)
她這一說,倒是勾起華敏的好奇心。「封以揚平時也會畫花?」
封以揚出身天下巨賈之家,自幼受到最好的栽培,她自然不意外他工于書畫。不過她不認為,他是個閑來無事會畫畫花兒,再吟上幾首傷春悲秋的詩詞,還會浪費時間在賞花作樂上的那種紈褲子弟。
婉兒點點頭,邊研墨邊道︰「倒也不是很常,只是有幾回我端茶進書房,正巧看見少主在畫花。」
「是嗎?」華敏拈起一旁花形瓷盤里的棗泥桂圓糕,邊嘗邊心不在焉地同婉兒聊著。「原來他不是在花園里畫花,而是一個人躲在書房畫。」
「是呀,而且少主畫花的時候,通常都是他心情不大好的時候。」
「既然沒有閑情逸致,為什麼還要畫花?」真是怪人一個。
「奴婢也不清楚。」婉兒歪著頭尋思,忽而想起什麼似的,又道︰「我曾听蘇總管說過,他幫少主整理那些畫時,發現少主畫來畫去都是一種美麗而奇異的花。」
「喔?」華敏一手塞著糕點,一手已執起畫筆,在雪白的紙上流暢地勾勒。
「那花,從未在西涼國見過,蘇總管以為是少主喜愛的花,還偷偷拿了張畫,私下到處詢問京城里的花匠,沒想到就連皇宮御用的花匠,都說不曾見過這種花。」
她只不過是隨意起了個頭,隨口閑聊罷了,想不到這個長舌的婉兒,竟然連一朵莫名其妙的花兒都能聊得這麼來勁兒。
話說,這些人已經將封以揚當成鍍金活財神在膜拜,哪怕是聊起封以揚的一根頭發,恐怕這些人聊上三天三夜,都能侃侃而談。
別說是封家了,外頭的人只要一提起封以揚這名字,眼中自然而然浮出敬畏之色,活像是撞見了菩薩下凡。
「……後來呀,蘇總管還托人上鄰國詢問,就連鄰國的花匠都說不曾見過這種花。」婉兒將從蘇總管那兒听來的話,說得活靈活現,仿佛是她自己親眼所見。
華敏咬了一口綠豆糕,興致缺缺地听著。
「後來的事可就奇了。有一回少主上布莊巡視,跟掌櫃談到一半,忽然就變了臉色,一眨眼就跑出布莊,在大街上攔住一名女子,還不顧會失了禮節,伸手就把人家頭上的發簪拔下來。」
「發簪?」正要伸向女乃香桂花糕的縴手一頓,華敏的眸光自絹紙上揚起,秀眉微蹙。
「是呀,少夫人您肯定也覺得納悶吧?少主好端端的,卻忽然像是中了邪似的,沖到大街上拔了女子的發簪,當下連蘇總管都嚇壞了。」
華敏忽然想起一件事。初次與封以揚見面時,他便是取出一支由她設計的茶花發簪……他從一開始就認得她是誰。
一股奇異而難以言喻的感覺驀然流過心頭,華敏發覺自己的手無端發起抖,額頭也莫名的滲出點點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