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膚色跟她一樣白皙如雪;仔細一瞧,他的白似乎帶了病態,不像她是健康的白里透紅。
她無端地替他暗藏隱疾而擔憂,她的心弦仿佛被人用力一撥,顫抖起來。
在女真貝勒爺中,體型英挺的男子不少,因為他們長年騎馬射箭,驍勇善戰,練就了一副毫無贅肉的結實身材。但曝曬在艷陽之下,肌膚卻依舊白淨的貝勒爺,只有薩爾滸──女真第一美男子。
「你還好吧?」他彎身蹲在她面前,還把自己的紫狐披風蓋在她背後。
「還好,只是扭傷足踝。」她趕緊垂下眼睫,避開他的視線。
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腳。「讓我看看。」
「你要看什麼?」她驚恐地抬睫,瞪大眼楮。
「看你的骨頭有沒有折斷?」對她的五官比女人還細致,薩爾滸微微一怔。
如拍蒼蠅般,影白不禮貌地揮開他的手。「不用看,我知道沒斷。」
「如果只是扭傷,我會治。」薩爾滸感到意外,但沒生氣。
影白不識好歹地說︰「我也會治,謝謝你的雞婆。」
「你在生什麼氣?我做錯了什麼?」薩爾滸眉毛擰結在一塊兒。
「我只是不喜歡別人踫我。」影白別過臉,這男人連皺眉都好看。
「我剛才救你時,你並沒拒絕。」薩爾滸眼里閃過一絲挑釁意味的促狹。
雖然她長相和心眼都像女孩,可是她的身材……他的目光從她的臉蛋移到她的胸部,他感到有些驚訝,她看起來瘦巴巴的,沒想到胸膛如此厚實寬敞。不過,她終歸是個小毛頭,嘴上連胡子還都沒冒出來。
隨著他的目光移轉,她感到胸口有一陣熱火在燃燒,她知道自己不對勁,卻找不出原因。她從來沒喜歡過任何人(爺除外),雖然村里有幾個女孩對她示意,但她視若無睹,對男孩也一樣,獨獨對他,她迷惑了。
她不是容易發脾氣的人,事實上,她的個性比兔子還溫馴,但一見他就變了個人似地,意念流轉。她想,也許因為他是女真人的關系吧!爺說過,女真人都是壞人,但他救了她兩次……糟糕,她居然忘了向他道謝。「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你打算怎麼治腳?」薩爾滸嘴角牽動地一笑。
「用這個。」影白隨意拔起一把綠草,用石頭砸成汁。
薩爾滸饒富興趣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你在干什麼?」
「陽草可以迅速減輕疼痛。」影白褪下襪子,將汁液抹在足踝上。
「你會醫理?」薩爾滸眼中流露出喜悅。
影白高傲地昂起下巴。「當然,我爺是名醫。」
「你爺是不是叫孔陀?」薩爾滸臉上的笑容加深,迷人極了。
「你怎麼知道?」影白驚訝,分不出是驚訝他的話?還是笑容?
「我是來請他去王府為我家人治病。」薩爾滸的確見過神醫,不過神醫卻拒絕了。
影白露出潑冷水的表情。「我爺從不下山,你白來了。」
「他一定得去,因為這是命令。」薩爾滸板著臉,神情顯得嚴肅。
「你好無禮,居然強人所難。」影白頂撞,她根本不知道大官是什麼玩意兒。
沒人敢像她這樣對他說話,他是堂堂貝勒爺,居然被一個毛頭小子訓斥,這是不可原諒的,但他奇怪自己竟然毫不生氣。不過,他沒有時間思索這個問題。「只要治好我家人,你和你爺爺這輩子都不愁吃穿。」
「我們不稀罕。」影白吃力地站起身,她立刻明白她的足踝還是痛的。
薩爾滸語氣溫和地懇求。「算是報答救命之恩,這樣總可以吧!」
「是我欠你人情,不是我爺。」影白不買帳的撇嘴。
「這樣好了,我送你回家,看你爺爺會不會回心轉意?」
「你必須先答應我,不可以不擇手段。」
「我盡量。」薩爾滸眼中掠過一抹稍縱即逝的悲傷。
「你這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影白心一窒,有些動容。
「我有個年紀跟你差不多的妹妹,大夫說她可能看不到今年的春天。」
「好吧,我帶你去見爺。」影白話一說完,毫無預警地,他突然把她抱起來放在馬上,她感覺到他的手臂強而有力,她連掙扎的余地都沒有。而真正讓她難以掙月兌的是他的體貼,他早看出她的足踝仍不適,所以才會這麼做。
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使她感到不寒而栗,她知道不是北風,不是飛雪,不是天氣,而是她自己的心莫名其妙地顫抖起來,為什麼?為什麼她會對他如此異常?心好亂,心如麻,誰能告訴她為什麼?
孔舵手拄著拐杖,站在門前引頸張望。
遠遠見到影白騎著白馬逼近,孔陀臉上的皺紋不減反增;那匹白馬,他昨天才見過,是貝勒爺的坐騎,這教他怎麼不煩惱!
影白昨晚一夜未歸,孔陀並沒央人去找她,他深知影白向來走路只看天、不看地,這是她生在皇室,與生俱來的傲氣,所以他相信她一定是摔跤了,甚至有可能摔斷腿,寸步難行,以至于無法返家。但他一點也不焦急,因為影白有能力自救。
昨天他以老眼昏花,恐負所托為由婉拒了貝勒爺的命令,原以為他會就此打消念頭,沒想到他並未死心。
今早還听村長說,貝勒爺上山打獵去了,孔陀心中暗呼不妙,天意真是弄人,他越不希望他們見面,沒想到他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這名叫薩爾滸的貝勒爺,連孔陀見了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贊揚他是美男子。
影白雖自以為是男兒身,可是她畢竟是窈窕女,「異性相吸」是萬物的原始本能;一想到這,孔陀緊緊握著拐杖,往地上重重地跺了跺,嘆口氣,沒待影白走近,一步一個顛躓,踉踉蹌蹌地走回屋里,跌坐在老舊的竹椅上。竹椅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叫,正如他此刻的心情,痛苦萬分。
「我回來了。」影白像只跛腳兔子般跳進屋里。
「快進房里去休息。」孔陀急聲命令,無心關心她的腳傷。
影白逕自找了張竹椅坐下。「爺,我腳受傷了,你沒看見嗎?」
「你活該,誰教你走路不長眼!」孔陀怒火中燒,拐杖在地上跺了幾聲。
「爺!你干麼發這麼大的火?」影白一臉怔愕,搞不清自己做錯了什麼?
孔陀拉高嗓子。「我叫你進房,你不听話,我當然生氣。」
「我會受傷,還不是因為爺叫我去采草藥。」影白大聲地頂撞回去。
「你到底要不要回房?」孔陀握著拐杖的手青筋暴現,一副要揍人的模樣。
「我差點死在山上,爺,你知不知道?」影白一臉的委屈和可憐。
孔陀毫不同情地說︰「我只知道你現在人好端端的。」
「若不是他救了我,我搞不好已經凍死了。」影白看著門口。
孔陀心知「他」指的是誰,顯然他的魅力已使影白潛藏的女性本能蘇醒了。
從影白的眼里,孔陀看見一簇火苗,但她自己卻沒感覺到,一陣寒意竄到孔陀的胸口,這樣的眼神代表影白已懵懵懂懂地情竇初開了。孔陀為此發現感到驚慌無比,他絕不能讓貝勒爺接近她,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影白不僅是窈窕女,更重要的是,她胸前有鳳凰烙印,這個秘密尤其不能讓他身後的貝勒爺知道。
從這個貝勒爺此行的任務,要男孩月兌褲檢查,孔陀猜想他扮演的是誅殺前朝余孽的角色;雖然他不清楚山下的局勢,但他相信一定有太子死在他手上。
這個手上沾滿鮮血的貝勒爺,和影白算起來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