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管他再怎麼敲,大門依舊深鎖,倒是左右鄰居好奇地探出頭來看,到底是誰在這里大吼大叫。
「為什麼?為什麼我做了那麼多努力,始終無法讓你面對過去的陰影?我是我,他是他,我在鎂光燈下逼得你崩潰,無非是希望你誠實面對自己的內心……」
此刻,徐立堯只覺得一陣刺痛浮上心頭,充滿無力感,整個人跪坐在江韋凌的公寓門前。
罷從電梯出來,江韋凌看到的就是左鄰右舍對著她家門口的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的景象,仔細一看,那被包圍的背影,不正是徐立堯嗎?
一想到這里,江韋凌下意識地閃進了一旁的安全門。躲在安全門後,除了听見竊竊私語聲,還有徐立堯低聲的自言自語。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把他放下,其實只是自我欺騙,一見到他不僅馬上躲了起來,還有一股莫名復雜的情緒幾乎將她掩沒。
她不能見他!
江韋凌壓抑著想多看他一眼的心情,不斷提醒自己,昨晚他是怎麼傷害她的。
明知她的弱點,卻毫不留情的在眾人面前,狠狠地揭開她的傷口。到這時她才知道,原來她以為已復原的瘡疤從來不曾痊愈,而是藏在內心深處化了膿,那種痛,比當初被一刀劃開還要更痛徹心扉。
淚水又滑過雙頰,她不是和自己約定好不再哭泣了……
突然一陣緩慢沉重的腳步聲傳來,她急忙掩住自己差點失控哭出聲的雙唇,退到樓梯間的陰暗角落。
從虛掩著的門縫中,她看見他落寞的背影,雙肩低垂,彷佛戰敗的公雞,完全不見他在球場上叱 風雲的威風得意。
想到他人生中的重要比賽在即,她更不能再見他,給彼此的傷害已經夠多了,何必再去影響對方的未來?
鎂光燈下的愛情,她自問要不起,也無力承擔。
等到他離開她的公寓,她才打開家門,燈亮起的那一刻,她有剎那間的恍惚。
那一夜,他做了一桌熱騰騰好菜,與她分享生命中的點滴。而現在,一樣的餐桌,冷冰冰的空氣,就算打開所有的燈,也溫暖不了已經逝去的回憶。
「鈴——」突兀的鈴聲劃破寧靜,把江韋凌喚回現實。
但她不想接,她知道,那是徐立堯。
電話響了數聲後,轉接到錄音機。「你好,我是江韋凌,我現在不在家,有事請留言,謝謝。」
「是我,你在家嗎?」徐立堯的低沉聲音傳了出來,說完這句,停頓了好一會。「我真傻,既然是錄音機,你當然不在家。」
他的聲音听起來是那麼苦澀無奈,也許是怕自己再度傷害她,每講一句,總要停個幾秒,像是在衡量著每一句話的力度。
「大概也只有這個方法,才能讓你好好地听我把話說完。首先,我要說的是,對不起。」
簡單的三個字,卻深深觸動了江韋凌的心,原本干了的淚水再度落下。
「是我自私,想逼你說出我想听的答案。但是人的心哪有什麼絕對?你忘不了他,因為他傷你太重,太難以抹滅。」電話那端的徐立堯,深深地嘆了口氣。「而我太高估自己,以為付出的夠多、愛得夠深,足以撫平你心中的傷痕,可是……」
一陣沉默,只剩江韋凌細微的哽咽聲。
「現在,我連你願不願意听完我說話的把握都沒有……」他的聲音有掩不住的顫抖,每一次停頓,都像在壓抑逐漸失控的情緒。「最後,這句話我從來沒好好地對你說過……我愛你。」
這句話瞬間引爆江韋凌潛藏在內心深處的眷戀,再也無法抑制地痛哭失聲。
她不知道為什麼徐立堯的話能如此深切的牽動她的情緒,也從來不曾這般細听過一個男人的獨白,此刻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一次留下的傷痛,肯定比上一次更加劇另?。
為什麼總要讓她愛上不該愛上的人?
她以為可以牽著他的手,可以無畏鎂光燈的刺眼,但她錯了,越挑戰,越發現自己的脆弱,最終,是她放開了他的手。
得不到他的愛,是她自己太懦弱,只可惜,不管是「對不起」,還是「我愛你」,她都沒有資格對他說了。
第9章(1)
一個半月後
那一天以後,徐立堯不再出現在她面前,但他從來沒離開過她的生活,報紙、新聞、雜志,有意無意的,總會看到有關他的報導。
「各位觀眾,現在我們所在的位置是桃園機場。代表台灣出賽的球員即將在此搭機前往日本,為這次的賽事進行預備。讓我們來看看稍早的畫面……」
上午九點鐘,小鮑寓里傳出新聞報導的聲音,夾雜著沙沙的雨聲。今天是江韋凌復職的第一天,她特地早點起床準備,想讓自己有個新的開始。
這也是他踏上「征途」的第一天。
坐在電視機前,雙眼總是情不自禁地盯著屏幕,搜尋著那熟悉的面孔。不知何時開始,她打開電視總會先切至體育台,看看有沒有棒球相關新聞。
說到底,她還是放不下,要不然,她不會鎮曰流連在那些他們曾經去過的地方。這種感覺,是過去不曾有過的,即使是當初楊灝帶給她的情傷,也不曾有現下盤旋在胸口不去的不舍與悵然。
「……徐立堯,之前你的手曾受過傷,會不會影響到這次的比賽?」
熟悉的名字鑽進耳里,凝神一看,那張午夜夢回時總會浮現的臉孔,幾乎佔滿了整個屏幕,也佔滿了她的心房。
他瘦了,下顎還有些青青的胡碴,但不見頹廢,反而相當有精神。
沒有她,他也可以過得很好吧?
必上電視,提起地上的行李,檢查證件是否帶齊。全部確認過後,江韋凌離開家門上鎖,到大門口招了輛出租車。
「桃園機場,謝謝。」
江韋凌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視線無意間掃過背包里的護照與機票。
前幾天她接到主任的電話,提醒她復職的時間,也告知她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只是她沒想到,在發生那些事之後,社里依舊讓她采訪體育新聞,更意外的是,她也在這次亞錦賽的采訪工作名單之內。
听聞此事,腦海中竟首先浮現徐立堯的臉孔。
或許這是上天的旨意,不讓他們分得如此干脆,也或者,要他們繼續糾纏到千里之外。
她不確定漲滿胸口的是期待還是膽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夜夜回味著恍若昨日的種種畫面,然後覺得家中的單人床竟大得可怕,緊裹住棉被的她卻覺得好冷。
人真的不能習慣幸福,因為一旦失去,會加倍惶恐。
沉思之際,已來到機場航廈外,遠遠就看到許多媒體記者包圍出口。她要司機停在遠一點的地方,慢慢從邊緣走到登機櫃台。
崩計此時該出關的都已經出關了,她特意遲了些時間辦理登機,可以避開不必要的麻煩。社里安排她單獨行動,是不想引起注意,所以她和同事們得到了飛機上才會集合。
因為她來得較遲,所以一出關便直接走向登機門,完全沒注意到有個熟悉的身影與自己錯身而過。
是她嗎?
從洗手間出來的徐立堯,眼角閃過一個人影,轉身想尋找時,卻已失去蹤跡。
他深深嘆了口氣。
是幻覺吧?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應該還在留職停薪當中,不會出現在機場,而且還是在登機門附近。
「阿堯,想什麼?快走吧!」另一名也是剛離開洗手間的隊友見他發怔,拍肩提醒他。
「沒事,走吧。」
走進機艙中,喧鬧聲還未平息,找座位的找座位,聊天的聊天,徐立堯默默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便先戴上耳機,直接杜絕其它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