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博堯扯著嘴角,朝她露出了不予置評的表情。
喜歡的人早已落在心上,對于周邊他人投射的情感,自然無動于衷,這一點是她沒能看清。
但很快地,她能明白的。
※※※※
第10章(2)
一個星期之後,又是另一個下雨天。
蘇曼曼發現她放回玄關處的那兩把傘不見了,它們回到了儲藏室里。
「叩、叩。」她先是敲響書房的門板,接著打開它。
「最近天氣不穩定,會常常下雨,但你怎麼又把傘收起來石呢?」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做,就好像她同樣不明白這星期他為何變得沉默一樣。
他不僅是變得沉默了,這幾天深夜里,她甚至感受不到他大手傳來的溫度。
紀博堯從案桌上抬起頭,定定地望著蘇曼曼,他並未立即回答她的問題,就只是看著她,用著一種近乎離別悲傷的目光看著她。
收起了傘,就如同收起了他的心,他該放手了。
那兩把傘提醒著所有的一切,他們之間的綠起,他們相愛的過程,他們曾經是如何地愛著對方,而他……曾經失去過她。
上天憐憫他,讓她回來了,但也從某個時間點上阻斷了她的情感,那是他無法再擁有的,他不能去奢望。
「曼曼……過來。」紀博堯起身來到一旁的沙發前,他朝著她招手,示意她坐到他的對座里。
他那「有話要說」的態度,讓蘇曼曼感到不安,因為他平靜之中又包舍著許多情緒的神情,讓她直覺地想去拒絕听他說話。
「過來吧。」
但顯然他不打算接受她的拒絕。
蘇曼曼緩緩地移動步伐,終究是坐在他指定的位置上。
「曼曼,妳知道我愛妳是吧?」紀博堯一個眨眼,瞬間將方才那絕望的神情掩去,只剩可怕的平靜。
蘇曼曼點頭。
事實上,誰都知道他是愛她的。
「我只要妳記得我是愛妳的,這樣就夠了。」
他這突然的告白,讓蘇曼曼的不安瞬間蔓延全身,她覺得自己不該听話的坐在這里听他話,她得走。
得拒絕讓他接續說著她可能不想听的話語。
蘇曼曼正要起身,對面的男人已察覺了她打算逃走的意圖,大手迅速地越過兩人之間的小圓桌,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我們離婚吧。」
「你知道你說了什麼嗎?」他瘋了嗎?
「我想……既然妳已經什麼也不記得了,我不該強迫著妳留在我身旁,不該強迫著妳試著、學著愛我,所以我得放手,妳才能夠隨心所欲的去喜歡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
陳立倫或是任何人都好,只要能夠讓她真心的喜愛,讓燦爛的笑容時時掛在她的臉上,只要她幸福就夠了。
他可以離得遠遠,從遠處看著她幸福就夠了。
蘇曼曼眨了眨眼,無法立即消化他的語意。
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不,我不懂,為何說愛我,卻又要放手?你得給我一個理由。」
「或許妳自己並未發現,但妳待在我身邊總是無法開懷地笑著,我想,這就是理由了。」
蘇曼曼瞪著他,這樣也能叫理由?
「你知道嗎?剛才是你的『你想』,現在換你听听『我想』吧。」她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反握著他的大手。
「大家都說我們十分相愛,但當時在我眼前的男人對我而言,卻只是個陌生人,所以我害怕,感覺著自己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我已不起有關你的任何事,這彷佛是個罪,所以我壓力很大,就怕自己真的無法記起有關你的一切,這會傷了你的心。我也覺得自己像個壞人,用著不純正的心思想著大家告訴我的事實,害怕哪一天真的記起了,我們相愛的事情卻只是眾人的編造,那麼最受傷的人將會是我,所以一開始面對著你,我總處于矛盾的境地里。」
「我……」
「噓,你閉嘴!你說得對,我無法放開懷地對你笑著,是因為我感到壓力,我想要努力地抓回那份情感,我從不懷疑你愛我,我懷疑的是我自己。我想要等到那愛的感覺完整了,可以用相同的力道響應你的時候再對你說,我不想輕忽你的感情,但現在你對我說了什麼?」
隨著一句又一句的話語說出了口,蘇曼曼內心里的怒氣也跟著一分一分地增添。
「妳不明白,這是我唯一能再為妳做的了。」
「我不明白?你才是……」她張口想再說些什麼,但頭突然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棍,爆痛了起來,「好痛……」
「曼曼……」
※※※※
「怎麼回事?」見她抱著頭申吟,紀博堯急得來到她身旁,但並不明白她究竟是哪里不適,他亦是不敢貿然地踫觸她。
「我的頭……」蘇曼曼緊緊地揪著紀博堯的衣襟,頭痛得像是要爆炸,她甚至懷疑自己會在下一秒便死去。
「曼曼,我現在就送妳去醫院……」
紀博堯的聲音此刻听在她的耳里,卻像是從遠處傳來,她再也听不真切,而劇烈的頭痛瞬間的來,也瞬間的離去,卻在她的腦海里留下許多影像。
那影像只有兩道身影,是她,也是他。
一切像是從頭來過,只不過兩人一同走過的內容,是她完全無法想象的,她像是身在第三個空間,正看著另一個空間里的自己與他相愛著……
蘇曼曼昏了過去。
她覺得自己全身輕飄飄地,像是睡了很久,作了很長的一個美夢,而現在夢醒了,她全身再舒暢不過。
事實上,她的昏迷只持續了三秒鐘,就在紀博堯打算抱起她直奔醫院的那一刻,她再度睜開了雙眼。
沒了疼痛,沒了申吟,她眨動著眼瞼看著眼前萬分焦急的男人。
那張她熟悉不過,也是這輩子最深愛的臉龐。
「博堯……」她輕喊著他的名。
「妳別怕,我現在就送妳到醫院去。」紀博堯急說著,但伸出的大手被蘇曼曼穩穩地抓住。
「你是笨蛋,無藥可救的大笨蛋。」
「什麼?」
「你說要離婚……當你說著這句話的時候,心底想著什麼?我可以不愛你,你愛我就夠了?只要我開心,即便這份開心不是你給我的,你也仍是為我開心?」他絕絕對對是這麼想的。
「笨蛋,你這個大笨蛋……你怎麼可以這麼不愛你自己?你應該要緊緊抓著我,死也不放手,就算我不愛你,分池不能放手,知道嗎?」
「對不起,這些都先別說了,我送妳去醫院吧。」這是擔心她的生理狀況,同時也是逃避,他懂自己做什麼,而她也懂了。
「沒事,我不用去醫院,現在的我『再好不過』。」都死過一回了,沒有什麼比死還要更槽的了。
「唉,我送妳回房間休息,等等還是請家庭醫師過來一趟。」看來離婚的事情得改天再說了。
「剛才你說要離婚。」蘇曼曼仍是抓著他,拒絕回房里休息。
「這件事情,我們改天再談吧,等妳情緒穩定了再說。」他話里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打算放棄離婚這個念頭。
「那時候你為何看著我?這個問題你一直沒有回答我。」
紀博堯不明白為何話題又突然扯到這一點上頭,但這個答案他知道這輩子他再也無法向她說出口了。
這一回,他不容她的拒絕,堅持將她送回臥房里。
在他將她輕放在柔軟床鋪的那一瞬間,她再度開口問出了相同的問題。
「那時候你為何看著我?」她一瞬也不瞬地望著紀博堯的眼,但他卻是避開了。
「我去倒杯水給妳。」他得離開她的眼前一會兒,他得重新整理情緒,不能教她察覺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