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年之後,好不容易真的如願地尋著了她,但卻無法再與她相守,他能做的,便是默默地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守護著她。
他知道她今天下台中,所以他也跟著下台中,知道她是為新店開幕忙碌著,所以他在一旁的咖啡店里等著她結束工作,打算一路守著她回台北,但他等到的,卻是她再次的意外傷害。
當她遭到撞擊倒地後,他痛恨自己無法在第一時間為她排除危機,就像當年一樣-在她不醒人事地躺在他懷中時,他只能像瘋了一般吼著要周遭的人們叫救護車,當下他真的以為悲劇又要再度重演一次,他又要再次地失去她,上天又要再次提早奪走她的呼吸心跳。
所幸,在一陣悲傷得幾近絕望的心痛後,他掌心感受到她的脈動,她仍是有著心跳。
他拉開窗簾一角,讓明亮溫暖的晨光透入,卻不打擾猶自在病床上沉睡的人兒。
「小喜。」他輕聲喊著她的名,因為這是他的百年孤寂里一可以暫時安撫心痛的方法。
他將剛才特意出去買回的花瓶裝了水,並插上鮮花,讓寂寥的病房內增添一絲溫暖芬芳的氣息。
除去手腳些微的擦傷外,她有些許腦震蕩的跡象,醫生在他不斷地「詢問」之下,保證她會在這兩天內醒過來。
睡了兩天,她的臉色除去蒼白之外,安然的睡姿就像只是一般沉入睡夢之中似的,反觀他自己,無時無刻緊繃著神經不說,甚至消瘦了些,面容蒼白的程度可說是更勝于她。
他坐在床沿,忍不住伸手輕撫著她的面頰。
「對不起,這一世我不能讓你明白我有多麼地愛你……」
他,葛元軒,在跟著小喜的腳步離開人世後,卻跟不上前頭等著他的人兒,她的身影自眼前淡去,再睜眼時,他已成為了徐子昂。
但身子骨薄弱的徐子昂只活了兩年,本以為或許兩年的時間,他的愛人仍未轉世投胎,他仍是有機會尋著同是一縷幽魂的她,但他錯了,而上天也似乎有意不斷地玩弄他。
繼徐子昂之後,他又成了另一名男子,像個寄居蟹似地,當這個「殼」壞去了,他會繼續在別的「殼」里活下去,一直不斷、不斷地重復著「重生」這檔事。
他從未去過所謂的天堂與地獄,有的……只是無止盡的人間徘徊。
他不是不曾試著結束這莫名的輪回重生,剛開始他自殺過幾回,有成功的,自然也有失敗的,但不論是成功還是失敗,當他睜開眼,仍是無法追隨他的小喜。
「我曾經想過你也和我一樣在無止境的時間里痛苦著,但無論我走到哪,仍舊追尋不著你的蹤影;我一直不死心,除了找尋你,我什麼都不能做,科學的、不科學的方式我都試過了……但你仍是不在,甚至為何我會變成這個模樣,都沒有人可以給我一個完整的答案。」
不論他換了多少「殼」,那些收容他靈魂的軀體,生命都十分短暫。
病著的,通常只龍維持一年的生命;健康的,就算無病無痛都會有致命的意外出現,最長都活不過三年的時間。
他從一開始無法接受自己莫名的命運,到不斷地重復與「新家人」生離死別,他也是不舍及心痛著。所以,為了避免自己與他人悲傷難過,他開始與「家人」疏離,總是佯裝著失去記憶而導致性情丕變。
讓短暫的生命最後以冷漠來隔離所有的情感,失望及憤恨都好,他不想再讓任何人在他再度閉眼時過分傷心落淚了,因為他早已不是他們所以為的那個人,也不想再接受短暫的親情溫暖了。
所以……他也不能再愛他的小喜了,他不能讓小喜承擔失去的痛。
「百年過去了,雖然明知或許我已經真正地失去你,再也找尋不到你的身影,只因為你或許早已投胎轉世,成了其他人,但是當我無意間在發廊看見你時,你不會知道我的心是如何狂喜,如何狂悲……」
喜的是他的小喜回來了,以著完全不變的容貌轉世回到他的眼前;悲的是,他再也不能恣意地與她相愛。
「我愛你、我愛你,愛得心好痛、好痛……」原以為早已干枯的淚水,在說愛你的同時,已然悄悄地濕潤了他的臉龐。
但他沒有伸手去模那灼燙又教人心痛的淚水,那是他與她再度相遇、活著的最佳證明。
霍地,不斷來回輕撫著小臉的手靜止不動,甚至在下一秒閃電般地縮回,只因為她顫動著睫毛,似乎是要轉醒了。
殷侑丞知道自己該在她睜眼前離開的,但緊繃兩天的焦急心情需要得到一個釋放,他想要看著她睜眼。
「嗯……」範靖喜發出微微申吟的同時,兩排細密長睫顫動得更是厲害。
下一刻,當她試著奮力睜開似是千斤重的眼皮時,一張模糊的面孔不斷地晃動著,她分不清是眼前的人面不斷地移動,還是她視線重疊不清的關系。
「你……」
範靖喜出了車禍,而撞傷她的車輛肇事逃逸了,警員說已在盡力地追查中,要她耐心地等待消息。
躺在病床上,她除了點頭說是,還能說什麼呢?
所幸她身上都只是小擦傷,但白于昏睡了兩天才醒來,醫生不建議她馬上辦理出院,而是要她再多做些檢查再決定。
因為是在出了「AGame」時才發生車禍意外,範靖喜請護士將她的包包拿來,打算打電話問看看,究竟是誰送她來醫院的,因為護士說是她的朋友,一個男的朋友。
「沒電了……」範靖喜嘆了口氣,這下該怎麼辦呢?
一旁的護士好心地說︰「範小姐,不然請你把手機電池給我,我幫你拿去護士站充電,那里有個萬用充電器。還是你有急著要先聯絡家人嗎?我可以先為你打電話。」
「謝謝你,那先麻煩你幫我充電好了,我不急著聯絡家人。」事實上,她並不打算讓父母知道她出車禍的事,醫生說了,她目前看來只有輕微腦震蕩的跡象,其他的都無大礙。
既然無大礙,那就別讓老人家們擔心了。
「不客氣,充好了我就拿給你,若有什麼需要或不舒服請記得按鈴。」拿著手機電池,護士小姐退出了病房外。
病房里就只剩範靖喜獨自一人,她側頭看著插在花瓶里美麗的花朵,想著究竟會是誰送她來醫院的?
男的朋友……
腦袋里將所有在三店開幕的朋友及工作人員們一一點了名,但那又如何?沒有電話可以及時確認答案,她想再多也沒用,況且,她的頭又暈了,還是別想了,等電池充好了電再說吧!
第5章(2)
是個高大帥氣的男人送她來到醫院的?
第一天他差點打了醫生,更在她醒來之前一直守著她,但人呢?為何在她醒來之後便不見蹤影?範靖喜不懂。
她問過護士,她們說那位先生除了第一天很凶之外,接下來給人的感覺便是完全地冷肅,難以親近。
後面那句形容詞,意外地讓她想到了殷侑丞,她甚至憶起了一件事,在她第一回短暫睜眼醒來時,做乎有張臉在她眼前晃動,仔細一回想,那張臉居然與他有幾分相似。
可惜的是,那一回她只睜眼不到三秒的時間,便又再次闔上雙眼,等再次睜開眼時,看見的人便是醫生和護士小姐了。
是他嗎?
呵,看來醫生要她多住兩天是應該的,看吧,她頭暈到胡思亂想了。她人在台中耶!哪來那麼多巧合?她真是頭暈了。
本以為再忍耐個一兩天的時間她便能出院,但連著兩天的三餐時間,都有一名婦人為她送上新鮮美味兼具營養可口的餐點,她決定再多住蚌幾天,因為她一定要知道究竟是誰送她進醫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