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就算這些人甘願追隨陵梟,也還是不甘願看見她呵!
只是,為什麼呢?
虧那個男人剛才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她卻鴨子听雷,有听沒有懂!
唉!「我到底是做過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呢?」不過是一個剛出現在這里不久的人,為什麼會被那麼多人痛恨到欲除之而後快呢?
「听不懂真的是件讓人極為困擾的事啊!」幸好她還有寶寶陪伴……她低下頭,倍感幸福的看著自己日漸圓凸的肚子,「有你真好,寶貝。」
她經常看著愈來愈圓潤的肚子,笑著、說著,表情極為燦亮;所以他也就這麼拖著、延著,不想去面對她必然會有的痛與恨!
可是,「孩子愈大,崩血的情形就會愈嚴重……」醫者曾說過的話總是不停提醒著他。
「讓我幫您吧!梟王。」斯凱算準時機提議。
「怎麼幫?」巴藤則是防備的代為詢問——畢竟他曾看過斯凱想要不利于皇緋的行為,雖然他並未將此事報告給梟王知道,卻再也無法對斯凱付出全然的信任。
「把藥劑加進米湯或其他食物中,讓小產一事變成一場意外,那梟王就不必擔心會有什麼疙瘩存在她的心里。」斯凱體貼的代為設想道:「當然,如果梟王當天人不在夜鷹領里,那就更為無懈可擊了。」
「這真是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巴藤不得不承認。
「我不能!」他不能這麼懦弱的處理這件事。
「梟王,就把它當作是善意的隱瞞吧!」斯凱嘆口氣,「很多時候,事實並不會比較美好,也不會讓人比較有男氣去面對。」
「是啊!」巴藤附和著,「如果是意外,皇緋或許就不會那麼難受,畢竟知道自己孕育的是一個畸胎,真的是件令人膽寒的事啊!」
「所以請梟王放心把這件事交給我們,我們一定會妥善處理的。」斯凱語重心長道:「待這件事過後,梟王或許可以再給她一個正常的孩子,借以安慰她失去這個畸胎的傷痛。」
「是啊!再也沒有比這個更完美的辦法了。」巴藤不得不同意斯凱的思慮果真夠縝密。
就這樣,在陵梟不忍面對她的傷痛,也不願看見她的懷恨之下,他還是同意了斯凱所說的善意隱瞞,選在某個天色微亮的清晨時分,將醫者給他的藥劑交給了斯凱,然後自己騎著烈火,頭也不回離幵了夜鷹領。
然而斯凱卻沒按照自己所說,把藥劑加在米湯或食物里讓她不知不覺的服下,而是趁著巴藤不注意時,帶了好幾名屬下將她壓制,「梟王不想要這個孩子!」
再強將藥水全數灌進她的嘴里,「記住!梟王一點都不想要身為皇城之女的你為他孕育的這個孩子!」
她滿臉絕望的想要吐出已經吞下肚的藥水,無奈斯凱命人束縛住她的手腳,讓她動彈不得,只能趴俯在地上,仔細品嘗著孩子一點一點從她的月復里流失的痛苦與空虛。
這就是當巴藤發現斯凱獨自處理這件事情時,所看見的景象,「斯凱,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巴藤氣怒的對著斯凱揮舞拳頭,「你明明不是這麼說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唯有這樣,她才會死心離開梟王,梟王也才能專心對付皇城。」斯凱吃力的抵擋巴藤的所有攻擊,「你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的粗人,還真是什麼都不懂啊!」
「是,我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粗人。」巴藤怒紅了雙眼,用力攻擊斯凱的胸膛,「但我至少懂得言出必行的道理。」
「你們這是在干什麼?」終究還是放不下她的陵梟,在剛奔出夜鷹領的邊界時便後悔了,「蘇錦——」
卻還是來不及發!
他痛極的奔向那一大片的血泊之中,顫抖的替她解開手腳上的束縛,「巴藤——」直覺的叫喚。
「我立刻快馬加鞭去帶醫者過來!」巴藤完全沒有思考,直接跳上門外的烈火往西隅砂領直奔而去。
蘇錦卻將自己埋進血泊里尋找著那個曾經屬于她的小小身影,「寶貝,我的寶貝,請你不要害怕,因為媽媽會一直愛著你、陪著你,絕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她在血泊中找著了,將她的小孩捧在手心里珍惜著、寶愛著、疼寵若,「寶貝,你要相信媽媽,媽媽一定不會丟下你一個人,媽媽一定會一直愛養你、陪著你,絕不離開你的。」
陵梟看得心驚,也听得心驚,縱使他一點都听不懂她所喃念的話語,「蘇錦,請你活著,請你一定要堅強的活著。」
他將滿身鮮血的她連同來不及成形的孩子緊緊抱在懷里溫暖著、懇求著、懺悔著,「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甚至還拿起刀子割裂自己的手臂,將鮮血喂進她的口中,「不要死!蘇錦,要活著來殺死我,蘇錦……我愛你,蘇錦——」
他本是戰國時代的一個武將,一個終其一生只會爭戰也只懂得爭戰的一個武將,卻意外的遇見了她,並且愛上了她,「我以為只要我不再自私去救下一個又一個的人們,你終究會發現到我的可取之處,然後原諒我,進而愛上我,我也以為只要我努力去打倒皇城,並且建立一個可以讓所有人安居樂業的領地,你終究會發現到我值得敬佩的地方,然後你便會尊崇我,進而認定我……但我卻連承諾你的安全都做不到……這樣的我還能做什麼?」
他還需要做什麼?
第5章(1)
那個小小的、來不及長大的孩子已被燒化了,被裝進瓶甕里,再被埋到塵土里了。
所以,偷偷被她藏匿在心中多年的那個卑微的、來不及實現的夢想,也就跟著一起被燒化,消散在煙塵里。
這下子,她不但沒有了夢,也沒有了憎恨的能力——因為在她的心里,早已空洞得什麼都不剩、都不存在、都沒有了!
不!不對,她還有她的寶貝,她還有答應過寶貝的事沒做到,所以她搖搖晃晃的從床上爬起來,卻發現自己怎樣都沒辦法好好站著,于是她干脆趴在地上,全心全意爬向那片埋藏了她的寶貝的沙塵……
「蘇錦——」陵梟料想不到自己才離開一下子而己,她便一心一意想去到孩子所在的地方,「蘇錦,我們會再有另一個孩子的。」
他自責的將她從地上抱起,再不舍的將她摟抱在懷里,輕柔的順著她凌亂的發絲,「等你的身體好一點,我帶你到比較安定的東隅陽領去定居,然後再生育我們的另一個孩子好嗎?蘇錦,別放棄我好嗎?」
然而,蘇錦已經沒有任何的反應了。
自從醫者將她從崩血的危險中搶救回來後,她對他,對任何人便不再有任何反應了,只除了那個已被埋葬在沙土下的他們的孩子……
他痛苦的將蒼白、虛弱的她緊摟在懷里,愛憐的親吻著,「我是個懦夫,是個沒有你就什麼都不想做的懦夫,所以……可不可以請你像以前一樣,鄙視我也好、憎恨我也好,那樣至少我還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才好……就算你決定親手殺了我,也都好過……」她現在的死寂及他此刻的蒼涼。
偏偏她已不再有反應,也就不再會有憎恨了。
「蘇錦——」他埋首在她縴細的頸項,痛苦不己的喘息著。
「梟王——」巴藤抱著一團灰黑色的身影,急怒交加的撞開門扉,闖進獨屬于陵梟與蘇錦那既灰白又蒼茫的小小空間里,「麻生他……麻生他……」
巴藤先是仰高頭大吼一聲,接著才微帶哽咽的說道︰「皇城終于派出他最驍勇善戰的兒子皇鷹來攻打我們了……而皇鷹此刻正帶領皇城親自訓練出來的第三與第五騎兵隊攻進我們夜鷹領最為難攻的咽喉口,偏偏我方人心渙散,眼看就要不敵皇鷹與第三、第五騎兵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