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是為了什麼非要將她納入自己的庇護中,又非得卑劣的侵犯她的清白來留下連她自己都已不想要的性命呢?
既然一開始他就沒想過要拿她來牽制皇城,那麼他到底是為什麼要一次次介入流民們對她的挾怨報復之中呢?
難道他已經忘記了陵家主君一門全都被皇城給殺光的仇恨了嗎?
不!他不會忘,也不能忘,他與皇城間的恩怨,他遲早會全數奉還給皇城,所以他要留著這個倔傲的公主,讓她親眼看見皇城的罪惡,以及整個中都武領的滅亡。
是的,他留下她的用意就是如此。
也所以當他從流民們的手中帶走她後,他開始馭馬狂奔在緊臨崖壁邊緣的狹隘小徑上,讓她在快速奔馳下被刮痛了臉,也刺痛了眼,甚至更在強力顛簸下給震蕩出惡心的干嘔聲。
「嘔……」她難受到松開抓住他衣物的雙手,緊緊捂著欲嘔的嘴,卻因此被顛離他的身前,直往急速奔馳的馬蹄下跌落。
他警覺的將她掉落到一半的身軀抓回固定住,再一路狂奔出夜鷹領的領地,直往中都武領位于西北邊陲的某個小村落而去。
因為今天是武領軍要到各個村落去征收米糧的日子,所以他打算利用這個機會讓她親眼見證皇城對待人民的殘暴行徑,順便可以讓他測試看看她倔傲的心性是否緣自于身份的尊貴?
所以她的雙眼才會時常燃燒出彷如冰火交融般的銳冷,用以鄙視他,以及鄙視所有流離失所的流民們。
甚至鄙視她即將見證的——在武領軍的殘虐之下,毫無尊嚴的平民百姓們!
終于接近目的地了,他扯緊韁繩,命令馬兒停在村落外的樹林里。瞬間,馬兒習慣性的昂立身體,嘶鳴一聲,讓她失去平衡的跌進他的胸懷。
她視他如蛇蠍,避之唯恐不及的推開他,再急忙躍下馬背,然後直接跌跪在泥地上嘔吐起來。
從一開始,她就是這樣鄙視著他!
只是她到底是憑什麼高高在上的鄙視著他人呢?在皇城屠殺了數不清的人們,又恣意玩弄了數不清的百姓之後,她如何能夠毫無愧疚的享受高高在上的生活,並且任意的鄙視他人呢?
「你最好睜開眼楮看清楚一點!」他無情的將她往前拖行,「你最好看清楚在皇城統治之下的中都武領,究竟變成了什麼樣的人間地獄吧!」
屆時,如果她表現得太過無動于衷的話……他或許就可不再多事的從其他人手中將她一次次救下帶走了。
這應該就是他之所以會從巴藤手中帶走她,並且在黑夜里狂奔出夜鷹領的唯一理由了。
因此,他在太陽穿雲而出的剎那,便己將她帶至村落旁的草叢里躲藏起來,並且強制將她固定在他的雙臂里,以便讓她親眼目睹屬于皇城的武領軍究竟是如何屠殺平民百姓的殘忍畫面……
然後他觀看著她因震驚而逐漸變得蒼白的臉孔,看著她的面容開始扭曲、痛苦著……
「這是什麼?」她不敢置信的看著一群穿著鎧甲的軍人,正把一些衣衫襤褸的老人、男人和小孩一個接著一個用刀刺入腳背後,直接釘死在地上,「這里到底是哪里?到底是哪里的戰場?哪里的地獄?」
她痛苦到想掩面逃避,但站在她身後的外族男人卻更加用力的將她限制住,「還沒完!」硬是要她繼續看著那些軍人抓出許多虛弱的女人準備加以奸婬的情形……
「夠了、夠了!」她看夠了,也受夠了,所以她轉身啐了他一口口水,「你這個令人作嘔的變態!你怎能冷眼旁觀這一切?」
陵梟默默擦去她吐到他臉上的唾液,「只要皇城一日不死,這些惡夢就永無停止之日,你……懂了嗎?可以懂了嗎?」
「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她氣憤的甩開他的鉗制,「你如果怕死,就滾遠一點!」乘機奪取他腰間的佩刀。
「你想做什麼?」陵梟抓住她的手問道。
說真的,她並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來幫助這些正要被奸婬的女人,但她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就待在這里冷眼旁觀這場惡夢,那樣的話她絕對會因此討厭自己、鄙視自己,也痛恨自己的。
所以,她賭了!
她賭眼前這個將她下藥婬的外族男人,在他那雙隱忍著什麼的眼眸里還有著人性,「把刀給我!」憤怒的瞪著他。
陵梟意味深長的看了她好一會兒,「殺人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後才放開抓住她的手,讓她帶著他的佩刀慢慢走到武領軍身邊。
她只好盡量說服自己不要去想到——像她這種不自量力的行動將會替自己帶來什麼悲慘的下場,因為她眼前的這些老弱婦孺正在經歷的事已足夠悲慘到讓她不忍目睹了。
因此,她一點都不害怕殺人!
她一點都不會害怕殺死這些只會殘害別人的人渣!
第3章(1)
從夜鷹領快馬奔馳到村落只消一個黑夜的時間,可從村落要回轉夜鷹領時,他們卻整整用去了一個白日的時間,還只能在中都武領境內的樹林里逗留,只因男孩過于瘦弱的身體承受不起砍殺的傷口而開始發燒了。
于是他只能在樹林里先替他們找個洞穴躲藏,再獨自出去尋找新的藥草、飲水和食物。
偏偏雨在這時開始下了起來,所以當他找到藥草等物品回到洞穴時,已是渾身都濕透了。
可他還是先將藥草用石頭搗爛讓男孩服下,再將飲水和果實放在她身旁,才又獨自走回到洞穴口,沉默無聲的看守著。
當她來替他上藥的那一刻,以及她對待他的柔和表情就這麼躍進他的思緒里,讓他的心不知為何怦跳到幾乎就要忘了……忘了她對他的鄙視!
然而事實是,從一開始,她對他就只有鄙視啊!
誰教他在戰爭中失去了慈悲之心,所以才會先是眼睜睜看著她被流民們鞭打,接著冠冕堂皇用救她一命的借口侵犯了她的清白,甚至到最後更惡劣的拿她的性命來賭她的心性。
所以,她當然應該要鄙視他!
比起她搶救人命的無畏態度,以及照顧男孩的無私精神,他必須承認,在陵家主君一門皆被皇城殺光後,他的心腸便一日硬過一日,甚至是變得無比自私,所以在強迫她親眼目睹皇城所制造出來的地獄時,他才可以那樣冷眼旁觀的看著一切而不覺得慚愧。
若不是她無謀的勇氣喚醒了他的心,他或許真的會眼睜睜看完全程,然後讓自己的心智在這個亂世里跟著一起混濁、無情。
他本以為自己一心一意想除去皇城的意志,才是他身為武將的驕傲,然而一個只會把平民百姓遭受迫害的事全數推給皇城的殘暴行徑,卻不再挺身而出的武將,又怎能自覺驕傲呢?
一個認定只有將皇城除去才是王道的武將,又有哪里值得驕傲呢?
原來他已不配做一個武將,可他竟然到了今天才知道這一點,為此,他開始感到一陣陣寒意不斷鑽進他的體內,讓他不由得膽寒起來……
「你的衣服需要烘干,才能繼續穿。」蘇錦在他身後掙扎了許久,最後還是因看到他明顯的打著寒顫,于心不忍的走到他身旁提醒他。
只是她刻意避開他的目光,讓兩人明顯隔出一段距離——那距離顯得好長、好長。
誰教他和她的開始太過污辱她,所以就算她己開始看到屬于他的其他面貌,她卻再也無法單純的去看待他。
甚至就連此刻她與男孩的生命安全都牽系在他的身上,她那試著想要踫觸他肩背的手,到最後還是硬生生停止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