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她受不了自己的軟弱,跑進浴室用冷水對著臉直潑,當她抬起頭,看到鏡中那張扭曲變形的臉,淚水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BenQ一號響起,她慌忙跑出浴室,接起來之前,她不放心的看了來電顯示,還好,不是他,是她老媽。
「媽,星期天的事我知道了啦。」她抽了張衛生紙擦掉滿臉的淚水。
「小泠啊,你鼻音怎麼這麼重?」
「沒事,有點感冒。」她丟掉濕透的衛生紙,又抽了一張。
「糟糕,怎麼偏這時候感冒呢?」老媽緊張的說︰「你吃藥了沒?吃藥比較快好。」
「知道啦。」
「小泠,這次男方的條件很好,是個醫生欸。」說完,她不放心的問︰「星期天你會回來吧?」
擦干臉上的最後一滴眼淚,她昂起下巴說︰「我會啦。」
老媽歡天喜地的叮囑著︰「那你記得穿漂亮一點,不要像上次一樣穿條牛仔褲就跑去相,還有你那個頭發要去給美容院吹一吹,才不會把人家嚇跑。」
「好啦,媽,我要掛了。」
一掛掉電話,她就後悔了。
她知道自己在賭氣,她想證明自己並非誰都配不上,除了他,天下還有一拖拉庫的男人等著她去挑呢,所以即使後悔,她還是去定了。
BenQ一號又響,這回真的是他。
她沒接,任由它從第一聲響到最後一聲,為了怕他又跑過來,她干脆鎖門出去,在市區漫無目的的逛著。
今天真是漫長的一天,接二連三的打擊,使得天性樂觀的她幾乎撐不下去,最後甚至落得有家歸不得。
走著走著,她突然瞄到玻璃櫥窗里很熟悉的一張面孔,她的眼力跟記性都很強,不用幾秒,便讓她認出那是沈勁言的未婚妻朱宛心。
這是一間專門賣名牌的精品店,朱宛心拿著一個皮包左看右看,並且不時與她不認得的一位男士交換意見。
他的未婚妻,依然美得令人嫉妒。
著迷似的巴在透明玻璃上往內看,自虐般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看清楚,王泠,這才是配得上他的女人,你死心了吧!
等朱宛心結賬離開之後,她推門進去。
她從沒進過這麼高級的店,店里賣的全是LV高檔貨,可能她長得不像有錢人,店員對她愛理不理的。
「我要這個。」
她指著剛才朱宛心買的那個真皮皮包,說完才看到它的標價——新台幣八萬七千元整。
媽呀!
「小姐,我們有類似款但便宜一點的包包,你要不要參考看看?」店員斜睨著,擺明瞧不起她。
「不,我就要這個。」
她逞強的說道,其實內心正在淌血。
咬緊牙根,她掏出辦了之後從沒用過的白金卡,簽下她生平第一筆刷卡簽單,店員頓時眉開眼笑,她走時還不斷的鞠躬哈腰,讓她過足了有錢人的癮。
提著LV的紙袋,她發覺自己走起路來都虎虎生風了;當她走進另一間高級服飾店的時候,立刻受到熱情的招呼。
在店員殷勤的游說之下,她買了一件低胸白紗洋裝,店員說白紗襯托膚色,而洋裝則使她看起來更加修長。其實她完全不在乎這些,她買,只是因為它和朱宛心今天身上穿的很像。
就這樣,她鬼迷心竅的又刷了一雙白色高跟涼鞋,還有八件組的頂級彩妝外加保養品……
她就像戰場上殺紅了眼的士兵,刷卡的時候臉不紅、氣不喘、眼不眨、心不跳。
她又在賭氣了,她就不信自己真的比不上朱宛心、真的配不上他。
變街讓她疲累不堪,她把手上的大包小包放在地上,站在騎樓底下休息,這時,對面知名發廊的霓虹招牌吸引了她的目光。
曾經多少次她徘徊在美容院門口,卻總因沉重的經濟壓力而打退堂鼓。今天,就算有一千匹馬,也阻止不了她改頭換面的決心。
最後,她昂首闊步走進去,在今晚的戰利品當中,又增添了一項。
第6章(1)
沈勁言守在王泠住的大樓附近,等她。
他知道她在躲他,可是他不允許。他必須見她一面,否則永遠于心不安。
埃聯並購案衍生出這麼多枝節,真是令他始料未及,但沈仲雄若以為這樣就能讓他一蹶不振,那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餅去五年當中,什麼樣的陣仗他沒經歷過?面對挑戰,他一向是越挫越勇、從不退卻,只不過,短暫的情緒低潮仍是在所難免。
錯就錯在,他不該明知借酒澆愁愁更愁,仍縱容自己喝了個酩酊大醉,酒精令他足足頭痛了兩天不說,還差點害他鑄成大錯。
必于王泠,他只能說,那實在是個美麗的錯誤。
那晚,他並未醉到不省人事,她罵的話,他一字不漏的听進去了;而接下來的一切,他難辭其咎;當時他明明有能力阻止的,卻放任自己沉溺其中,要不是她及時逃開,他們早就……
手機鈴響打斷他的胡思亂想,是大樓管理員打來通風報信。
「沈先生,王小姐剛進八樓電梯,你現在過來堵她。」
他趕緊下了車,往大樓走去。
他邊走邊想,王泠的居家安全交在這種管理員的手里,實在太沒保障了,這人不僅嚴重失職,對住戶的忠誠度更是奇低無比,兩包洋煙外加兩瓶洋酒就給收買了。
一樓電梯口哪有王泠?只有一個穿著白色洋裝的小姐,正低頭跺著腳下的白色高跟涼鞋,她一拐一拐的向前走了兩步,然後氣惱的抬起頭來——
「啊!」
兩人同時發出驚呼。
她驚惶于自己的被逮,而他則意外于眼前光鮮亮麗的小姐,居然就是她。
「你的頭發怎麼了?」
他質問她,幾乎是嚴厲的,沒有鋼絲頭,就不是王泠了。
發現他往前,她慌忙後退,她不能再踫他。
「這叫離子燙,自然卷的克星。」她尷尬的甩甩頭,發絲輕盈的飄起然後落下,听話得很。
「你是中樂透還是被男人包養,打扮成這樣?」明知自己口氣很差,但他就是克制不住。
她被他的話刺傷,于是強悍的頂回去︰「我打扮成怎樣,干你屁事!」
是不干他的事,他只是不喜歡她現在的樣子——太漂亮、太花枝招展、太不像她了。
他注視著她粉女敕的雙唇,記憶回到那天晚上……
糟糕,他又開始胡思亂想了,這幾天來的第一百零一次。
「對不起,我只是不太習慣。」
他深吸一口氣,硬把怒氣往下壓,他不是來跟她吵架的。
「王泠,我來是要向你道歉,那天晚上我不該佔你便宜。」
她輕嘆口氣,干嘛這麼死心眼,彼此裝傻讓事情淡掉不好嗎?何況她從沒怪過他,那天晚上本來就是她起的頭啊。
「求求你,我們之間又沒真的怎樣,你未免太小題大作了。」她繼續佯裝不在乎。
可是念頭一轉,對付他這種死心眼,她還是干脆點算了。「好啦好啦,我接受道歉,這樣你滿意了吧?」
他審視她,無從分辨她隱藏在彩妝底下的真正想法。
最後,他只得命令著︰「不準你再躲我!」
「我干嘛躲你啊,想太多。」她想把他推開,但又怕踫觸他。「借過,我趕時間。」
「你穿這樣去哪?」借她過的時候,他不小心瞄到她過度暴露的身材。
「我媽要我回去相親。」
他的肚子像是挨了一拳,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半晌,他問︰「你想結婚?」
「為什麼不?」她無所謂的聳聳肩。「有個人靠也不錯啊。」
「對方是誰?」他強作鎮定,抑住竄起的無名慌張。
「听說是個醫生。」笑容燦爛的,她揮揮手。「說不定很快就可以請你喝喜酒,祝我好運吧,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