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宛心初次見面,是在那年的尾牙,第一眼,他驚艷于她的美麗,從此無法將眼光移開,不久,當熱情消退之際,彼此的利益關系浮上台面。
說穿了,他們的婚姻不過是一紙供需契約,為了鞏固地位,他亟需強而有力的後盾;而朱家貪圖的則是揚聲源源不絕的金援,以實現進軍國際的野心。
他一直滿意于彼此的供需關系,也有信心保持下去;然而在婚事協商過程中,他與宛心有了一連串的摩擦,使得他開始對這段關系感到質疑與不耐。
盡避如此,他始終信守婚約未曾動搖,直到今天。
王泠罵得一點也沒錯,他的確是個大混蛋,一個出爾反爾、想在婚禮上臨陣月兌逃的大混蛋。
然而臨陣月兌逃的代價太高,他承擔不起,所以想歸想,一切還是必須維持原狀。
不過,偶爾透透氣總不犯法吧?他受夠了日復一日,于是乎,他跟著感覺走,憑著記憶找到王泠住的地方。
真想快點看到她目瞪口呆的表情,她一定沒料到他會登門拜訪。
迫不及待的按下門鈴。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很快地,門打開了一條縫,門縫里露出一雙戴著黑框眼鏡的眼楮。
不會吧?難道他找錯地方了嗎?
「對不起。」
「怎麼是你!」
隨著兩人同時發出的驚嘆句,門呀然打開。
屋里的光線,將門邊的人照得一覽無遺。
哇塞!目瞪口呆的人竟然是他。
他沒找錯地方,是她,只不過是一個與平日完全不同的王泠。
她臉上架著一副塑料黑框眼鏡,微濕的頭發垂至的肩膀,粉綠細肩帶上衣桃紅色短褲,是他認識她以來,在她身上所見過最少的布料、最鮮艷的顏色。
「進來吧。」她先是錯愕,然後別扭的讓開身子。
從她身邊經過,他聞到一股淡淡的、類似沐浴乳或洗發精的香味。難怪鋼絲頭會那麼柔順服貼,原來她才剛沖過澡洗過頭。
必上門,她裝模作樣的撥弄著門鎖,故意延遲面對他的時間,她完全沒想到他會找上門來,一時之間亂了方寸。
拖到不能再拖了,她強迫自己走向他。
「你怎麼知道我住這里?」
「上次送你回來,看到你走進這棟樓,是樓下管理員告訴我你住八樓十一之三。」
「太過分了!」氣憤使她忘了不自在,她啐道︰「我非到管委會告他失職不可,他怎麼可以隨便讓人上樓,萬一是個壞人怎麼辦?」
「你需要多少,要不要我幫忙?」
她邊搖頭邊摘下眼鏡低頭把玩著,過了一會,她放下眼鏡,抬起頭看他。
「你找我做什麼?」
「視察業務。」
「不是告訴過你頗有進展的嗎?」她別開臉,又拿起桌上的眼鏡甩呀甩的。
「我需要詳細的進度報告。」
「喂,你以為你是誰啊!」她啪的一聲放下眼鏡,不滿的問。
他倒是氣定神閑,不為所動。
「我是你的委托人,有權知道我委辦的事項到底有沒有被認真的執行。」
「如果你不信任我,大可另請高明。」她拔高音調,雙手用力揮舞。
他注意到她在虛張聲勢,可是,為什麼呢?
「王泠,你心虛。」
「我哪有?」
他覺得她的反應很不尋常,但並沒有打算追根究柢,他其實並沒有那麼在意房子賣不賣得掉,他來這里,只是因為他想來。
「算了,你慢慢賣吧,反正不急。」
他前後不一的態度令她心生疑竇,但她不敢問。
他說對了,她是心虛,她一直沒有很認真的在賣他的房子,她是有帶過兩組客戶去看房子,但接下來就沒有很積極的聯絡。
對于這個Case,她始終處于趨避沖突當中,一方面希望盡快了結,好拿佣金去填補王強的無底洞;另一方面卻又希望房子永遠不要賣掉,這樣阿嬤就不會被送到養老院去。
真要命!她就是戒不掉好管閑事的毛病。
忽然間,她的手機響起。
「對不起。」
她三兩步走到電視機前面,從抱枕底下撈出手機,當她彎下腰的那一剎那,他的呼吸驟然停止。
老天爺,我絕對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故意的,但就是被他看到了,看到她那因地心引力而呼之欲出的豐滿胸部。
還來不及移開視線,她已快速站直,然後側過身子講了起來,對自己無意中引起的震撼毫無所覺。
他不是沒見識過女人的曲線,他只是沒想到第一次見識到她的,就如此石破天驚。
帶著嶄新的眼光,他偷看著她。
他曾經用「賞心悅目」來形容宛心,但現在他反倒覺得王泠比她更適合這四個字。
彷佛感受到他的眼光,她突然轉過頭來,視線交集的那瞬,她眯起迷蒙的雙眸,對他綻放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他尷尬的別開臉,若無其事的拿起桌上的書本隨意翻著,一顆心噗通噗通的跳,不知道是因為偷窺被發現了,還是因為她的笑。
她結束談話,隨手戴上黑框眼鏡,原本覺得她戴著眼鏡一副道貌岸然,此刻卻覺得她看起來性感極了。
「Yes,快成交了!」她坐回他的對面,一臉興奮。
「恭喜你。」他由衷的說。「這樣你就不必賣掉這里了吧?」
興奮瞬間凝結,她沉下臉說︰「恐怕還不夠。」
他十分納悶她到底背了多少債,卻不好多問,他舉起剛才隨意翻看的那本書——地政學。
「你讀這個做什麼?」
「我準備考‘不動產經紀人’執照,考上以後再考‘地政士’,然後過一段時間再去考‘不動產估價師’。」
「人生以考試為目的?」他消遣她。
她白了他一眼。「現在是證照時代,不這樣混不下去。」
一個念頭在他腦中閃過。
「王泠,你想不想回揚聲?」
他的提議讓她愣了一下,但她隨即不屑的抬起下巴。
「哼,好馬不吃回頭草。」
「第一名錄取卻只待了一年多,難道你不覺得可惜?」
「沈總,您是貴人多忘事,還是嫌被潑水、被罵混蛋不夠過癮?」她氣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都不是。」
他不理會她的嘲諷,認真的詢問︰「王泠,如果我記得沒錯,你曾說過對你性騷擾的人,是科技研發總處的經理劉邦明?」
「對啦,干嘛?」她沒好氣。「包公翻案啦?」
「在發生那件事之前,你們可曾有過任何接觸?」
「哪有!他是科研的,我是——」說到一半,她突然瞪大了眼楮。「有,就在去年夏天,你記不記得公司辦過一次自強活動,是到墾丁旅游?」
「嗯,說下去。」
「那次在飛機上他就坐我隔壁,可是沒聊幾句就不理我了,然後就是到了飯店……」
她努力回想在墾丁那三天兩夜當中所發生過的點點滴滴。
「到了飯店我們一群女生就去游泳,對了,在游泳池的時候我有踫到他,之後他就一直出現,第一晚甚至跑到我們房間哈啦好久,他離開以後,我們還互相吐嘈說不知道是哪一個人被他相中了。」
听到這里,他心里已經有譜。
必鍵就在游泳池那地方,當她褪掉外衣著上泳裝的時候,只要是正常的男人,都會不由自主的被乍現的春光所吸引,至于會不會噴鼻血或起非分之想,那就看個人的修養了。
她當時穿的可是比基尼?
慌忙咽下已到嘴邊的問題,他猛烈的干咳起來。
「有冰水嗎?」
她探進廚房,打開冰箱。
「有水但不冰,還是你要喝啤酒,冰的?」她扶著冰箱門問他。
「水就好。」
冰啤酒深深誘惑著他,但他不敢,酒會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