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嬤嬤走到房門口,臨走之前又丟下一句,「明天以前,你最好把這支舞練熟一點,要不你的女乃娘就沒飯吃了,你折騰得了,那個老太婆可不行吧?」
房門被大力關上,莊子儀瞪著房門良久,內心滿是無奈。
真想從那扇門逃出。她知道門沒上鎖,外頭也沒派人看守她,但是她更知道,她走得出這扇門,卻逃不出牡丹閣。
她曾經試圖救出女乃娘,帶著女乃娘一塊逃,但都被輕易地逮回來了,現在女乃娘被嚴密的看守著,她一步都無法靠近,而要她丟下女乃娘一個人逃她更做不到。想來,叔叔將她賣到青樓時,連同女乃娘也帶過來當人質可真聰明,的確成功牽制住她了。
難不成她就只能听劉嬤嬤的話,認命的在青樓里過著送往迎來的日子?還是等待有個男人替自己贖身,當個被豢養的小妾?
莊子儀一時感到無助的滑子,跪坐在地上,腦海里浮現出爹娘慈愛的臉龐。
爹娘還在時,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雖然娘在她十二歲時便因病離開了她,但爹連同娘的份加倍疼她,父女倆相互扶持,日子倒也不寂寞,她還曾開玩笑的說不想嫁人,要永遠待在爹身邊,爹也說好,怎料四個月前的一場大水患,害爹的棉花生意失敗,得變賣房子還債,這不打緊,她不怕窮、不怕吃苦,只要爹平安健在就好,然而爹卻因受挫突發急病,丟下她一個人走了。
爹死後,她舉目無親,從小照顧她的女乃娘不放心,和她結伴來投靠住在京城、兒時很疼愛她的叔叔,不料叔叔竟狼心狗肺的將她賣來青樓,還捉了女乃娘當人質逼她就範。
現在她該怎麼辦?真的只能認命嗎?
子儀,爹要去找你娘了……不要哭,你是爹最驕傲的女兒,爹相信你一個人也可以好好的活下去,你一定要活得不愧對自己才行……
莊子儀陡地想起父親的遺言,淚水從眼角滑下,她伸手抹去眼淚,雙眸迸出堅韌的光采。
不,她絕不認命,她要活得清清白白,她要自己創造命運!
她並非什麼都做不了,青樓里最多的就是男人了,她可以試著去尋找願意幫助她逃出的男人,只要有人肯幫她一把,她就能改變命運。
只是,會來青樓的男人都是來尋花問柳的,怎可能無償幫她,肯定也是覬覦她的……還有二十日就是她的初夜拍賣了,她真能找得到願意幫她的好心人,如願離開這里嗎?
牡丹閣今天來了位貴客,是當今的二皇子,據說他從前陣子就開始光臨京城各大青樓,今天終于來到了牡丹閣,劉嬤嬤接到消息立刻飛也似的前去迎客,要廚房備上最好的酒菜,花娘們也都前僕後繼的趕去伺候,想一睹京城第一美男子的模樣。
莊子儀也接到劉嬤嬤的命令,得去招呼二皇子,此時正在房里梳妝打扮。
她從沒注意過皇親貴冑,但由于花娘們常提,她也得知有二皇子鳳玦這號人物,知道他命途乖舛,本是最優秀的皇子,卻受到奸人所害被貶為平民,待在民間六年才得以洗刷冤屈,從此心性大變,成為只知吃喝玩樂、夜夜笙歌的浪蕩皇子,讓人唏噓不已。
不過不管他的評價如何,一踏入牡丹閣,他就是最尊貴的、來花錢的大爺,熱烈歡迎他都來不及了,誰管他是什麼德性。
莊子儀在換好劉嬤嬤要她穿的大紅衣裳後,看著太過曝露的領口,便決定換套青色衣裳穿,還要丫鬟上淡妝即可。倒不是她存心作對,而是雙頰涂得那麼紅,活像猴子似的,難看極了,而劉嬤嬤要她擦的香粉太嗆鼻,她最後選擇自己常戴的茉莉香囊。
她過世的娘親最喜歡茉莉了,常會縫制茉莉香囊讓她戴在身上,後來她也習慣戴著了,只要聞到那淡淡的香氣,她就會回憶起娘親,感到心安。
打扮好後,莊子儀被領著往花廳的方向走去,在她後方有兩排丫鬟跟著,頗有花魁的氣勢。
劉嬤嬤遠遠看到她走來,臉色一變,快步上前小聲痛罵幫她打扮的丫鬟。「我不是交代好要穿那件大紅衣裳的,怎麼穿得那麼素?還有這妝是怎麼回事,胭脂涂得根本不夠紅!你到底是……」
看那丫鬟怕得要命,莊子儀擋在她面前出聲道︰「是我要她這麼做的。」
劉嬤嬤瞪她一眼,捉著她的手臂就是一針刺下,莊子儀咬牙忍著,身後的一干丫鬟看了都于心不忍。
「算了,待會兒伺候二皇子時,你可得給我好好做,別惹他生氣。」劉嬤嬤抽回了針,警告地道。不能否認莊子儀這麼打扮也很美,不少客人都吃這一套,但她就恨這丫頭清麗如白蓮的模樣,彷佛在用那潔白無瑕的模樣嘲笑他人的污穢。
「再三天就是你的初夜拍賣了,你最好祈禱二皇子看得上你,願意為你贖身吧,這樣你可以離開,我也可以拿那些銀兩多栽培幾個花魁,省得看見你就生氣。」
莊子儀瞪著劉嬤嬤,恨她總是故意提醒自己還剩下幾天就要賣身。
從最初的二十天到現在只剩三天了,要找出一位願意救她的人希望太過渺茫,哪個男人不是色眯眯的看著她,只想得到她的身體?
二皇子又如何,他跟那些色欲薰心的男人壓根沒什麼不同。
「還不走?」劉嬤嬤橫了她一眼往前走。
莊子儀捏緊手心,跟了上去。
花廳外有一群侍衛在四周戒備,鳳玦坐在正中央被花娘們包圍著,左擁右抱不夠,大腿上還坐一個,笑得可歡了。
「殿下,這是我們閣里的花魁子儀,子儀,快向殿下問安。」劉嬤嬤陪笑著,用眼神要佔著鳳玦的花娘們讓開,然後將莊子儀帶到鳳玦面前。
花娘們都說二皇子鳳玦俊美無儔,莊子儀卻認為再俊的男人起來還不是那副德性,相貌再好看又如何?豈知當她見到本人時,才發現完全不是她所能想像的,鳳玦更俊上幾倍,還有著天生的貴氣,耀眼非凡。這就是皇親貴冑嗎?
莊子儀心里驚艷著,卻也沒失禮,她不疾不徐的行禮,「子儀參見二皇子。」
另一邊,鳳玦也上下打量著她,眼神饒富興味地盯著她瞧。
這陣子常光臨各大青樓,什麼風情萬種的花魁他沒見過,倒是第一次看到打扮得那麼樸素,氣質卻如此端莊高雅的。
「你叫子儀嗎?長得真美,氣質也好。」鳳玦眯著慵懶的眸贊美道。
劉嬤嬤看鳳玦似乎對莊子儀很感興趣,笑得可樂了,「謝二皇子賞識。子儀,快給二皇子倒杯酒。」她催促道。
莊子儀听話的向前一步,拿起酒壺倒酒。
她微微傾身時,鳳玦不經意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花香味,不禁問道︰「這什麼味道?」
莊子儀抬頭對上他深邃好看的眼眸,心跳不禁漏跳了一拍,趕忙鎮定心神回答,「稟殿下,是茉莉,子儀有佩戴香囊的習慣。」
鳳玦看她的談吐挺有閨秀風範,又好奇問道︰「子儀姑娘,你來這里多久了?」
「兩個月。」莊子儀將倒了七分滿的酒遞給鳳玦。
鳳玦沒馬上接過酒杯,反而狀似隨意的問︰「你該不會是被家人賣到這里的吧?」
莊子儀臉色一變,手上執著的酒杯小小搖晃了下。
鳳玦知道他猜中了,接過了她手上的酒杯,笑笑的安撫她,「隨便說的,別緊張,本皇子不會吃人的。」說完,他飲盡杯內的酒,頗有深意地道︰「這酒還真好喝啊,好像多了茉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