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索性抄起整疊報表狂奔下樓,先去公關部復印出三、四份樣本,然後設定機器自動影印,她捧著幾份熱騰騰剛印好的樣本直奔下層樓繼續印,幾層樓數台影印機同時操作,她的手也沒閑著,迅速將印好的資料裝訂成冊,非得趕在會議開始前達成任務。
只見她像只忙碌的蜂鳥,不斷樓上樓下穿梭,上午的主管會議延宕到午休都過了一半才結束,她在影印間听聞了不少八卦--多名高層主管在會議上被新總裁狠刮一頓,前幾季績效未達預期的甚至慘遭資遣,此刻全公司人心惶惶,深怕自己成為下一個開鋤對像。
「糟糕,快來不及了!」午休結束,電梯前聚集了一群等待搭乘的員工,進度慢得要命,眼看下午會議即將開始,黎筱沛只得抱著一大疊裝訂成冊的報表硬著頭皮改走樓梯,不斷來回奔波都快腿軟,卻不見另外幾位秘書前來幫忙。
最後一趟,她為了省時一口氣抱了高度都快遮住視線的十幾本報表,吃力地爬著樓梯,好不容易抵達所在的樓層,還來不及喘口氣,緊閉的安全門猛地被推開,沉重鐵門差點就要迎頭撞上。
「呀啊啊啊啊--」為了閃避突如其來的撞擊,她抱著一疊報表失去平衡,整個人搖搖晃晃在樓梯邊緣上演危險特技。
「當心!」
正當她就要滾下樓時,一雙如熱燙鐵鉗似的男性大掌緊緊攫住她手臂,強勢將她拉回,由于勁道太急太猛,兩人雙雙向後跌倒在樓梯間平台,發出砰的好大聲響。
「唔!好疼……」
黎筱沛搗著差點撞歪的俏鼻,逸出一聲申吟。
在她身下成為墊背的男人情況沒好到哪兒去,咬牙忍痛傳來沉沉悶哼。
她掙扎著想起身,下半身卻似是壓著了什麼,引來男人更多抗議的低狺,她緊張地定住不動,這才察覺彼此之間引人遐思的曖昧姿勢。
方才兩人雙雙跌倒時,男人護著她成為墊背,撞上自動關閉的安全門,此刻他背靠著門,半倚半臥在地,自己跌坐在他身上,臉貼在男性厚實的胸膛,耳邊傳來不知是他的,抑或是自己的心跳聲。
似曾相識的純男性氣息竄入鼻間,令她眉頭一蹙,不敢再貪戀這份溫暖,猛地抬起頭,看清男人的面容。
「是你!」黎筱沛紅著雙頰羞窘低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昨晚的燒烤男怎麼會在這里?!
她還來不及質問對方,眼角卻瞥見另一場慘劇。
「完了,我的報表全都完了!」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苦趕工裝訂的會議資料四散一地,成了紙頁片片飛落樓梯間,她忍不住絕望地抱頭哀鳴。
「這時候你還有空管報表?人沒事比較重要,對于在千鈞一發之際伸出手救了你的人,你難道沒有話要說?」
這個忘恩負義的女人,好歹也關心一下他的情況!
自己不過是想趁會議空檔到樓梯間喘口氣、整理一下思緒,此刻白鐸凡的心情卻比來時更加糟糕。
男人低沉的嗓音自頭頂響起,毫不客氣的責備讓她心頭一把火燒了起來。
「你這顆災星怎麼會在這兒?」討厭,只要一遇上這男人準沒好事!
說起來她之所以差點跌下樓摔斷脖子,全都要怪他好嗎?!
黎筱沛環顧滿地紙張,激憤地揪住他的衣領怪罪哀鳴。
「完了、慘了、死定了,我辛辛苦苦整理了一上午的報表被你這麼一撞全都散了,一會兒就要和新總裁開會,你要我拿什麼交代?」
沒空多想兩人之間曖昧的親昵,白鐸凡依舊倒在地上,僅以雙肘撐起上身,她穿著窄裙又開雙腿跪坐在他腿上,渾圓的隨著她搖晃他衣領的動作磨蹭著男人,教他眼色一黯,身側雙手倏地緊握成拳,呼吸也變得深濃。
「白總,你沒事吧?我好像听見……女人的尖叫?」
棒著厚重安全門,許特助遲疑的探問低低糊糊傳來,卻教黎筱沛霎時一僵。
呃,剛剛外頭那位先生說了什麼?
白……白總?!
「呃,剛剛他喊你……」她緩緩、緩緩松開手,相信自己一定是听錯了。
「沒錯。」他頷首,表示她沒耳背。
「那那那那你豈不是……」這個剛被她指著鼻頭罵災星、揪著衣領搖晃的男人,就是堂堂新上任的總裁大人?!
「正是。」抬手整整領帶,他殘酷地點點頭,肯定她的猜測。
瞧著她一臉打擊,曾經囂張偷襲他的粉潤紅唇,此劉又開又合卻吐不出半個字,白鐸凡湛黑眼瞳流露出一抹惡作劇後的暢快得意,慢條斯理升口道--
「又見面了,黎秘書,如此熱烈的歡迎我實在承受不起,可否請你移動尊臀從我身上下來?」
第3章(1)
筆意的!
那個男人一定是故意的!
燒烤店相遇那夜,他早就知道她是鉑宇科技的員工,才會刻意接近她打探消息,區區一餐就將她收服,黎筱沛簡直想扯著頭發仰天長嘯,痛罵自己的貪嘴不爭氣,她肯定是太久沒捐錢燒香消業障,才會和那個城府又深又陰險的男人結下難解孽緣。
「唉……」她為自己命途多舛的職場生涯默哀。
明明是午休時間,一般員工都三五成群去用餐了,她卻得餓著肚子在大廳櫃台,苦等總裁大人十萬火急的快遞包裹,對于一向將「吃飯皇帝大」奉為人生圭臬的黎筱沛而言,這簡直是殘酷的折磨。
「唉唉唉,我快餓扁了。」她有氣無力地靠在櫃台邊垂首嘆息。
「呦,這不是黎秘書……哦不,該改口叫聲黎‘特助’,身為總裁眼中的大紅人,居然在這兒唉聲嘆氣,豈不是教人眼紅顏」
「就是說呀,平平大家都是秘書出身,有人被欽點晉升為特助,我們卻被降格成各部門的行政秘書,差別待遇未免太明顯。」
餅去同在秘書室工作的幾位女同事,面色不善地朝她走來,為首的正是前任總裁章鈺勝的旗下愛將何菁玲,只听見她踩在大理石磚上的高跟鞋喀喀作響,像是巴不得每下都踩在對方臉上,妒意濃嗆的語氣,讓黎筱沛听了牙根都隱隱泛酸。
她抿了抿唇,在心底深深嘆口氣,實在沒有心力和這幾名女同事多費唇舌。
而這一切有苦難言的災難源起,都得回溯到一個月前,發生在樓梯間的那場意外--
當兩人短暫卻災難的再度重逢,被安全門外的許特助打斷後,白鐸凡只是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拍拍灰塵撫平西裝,然後給了她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便前去開會,她震驚過度地望著他的背影,久久說不出話,過了好半晌才猛然回神,揣著窘迫不安的心情,手忙腳亂整理散落一地的報表,模樣肯定狼狽到極點。
整個下午她都被他臨去前那抹意味深長的眼神搞得提心吊膽,就怕下班前收到資遣信一封,偏偏研發會議一路從下午開到晚上,直到議程結束,上任第一天就忙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總裁大人,這才有空與直屬管轄的秘書室員工會面。
唉踏入改朝換代的總裁辦公室,約莫五十幾坪的開放式空間僅以挑高的隔間和放置藝術品的玻璃展示櫃,劃分為辦公與會客區,光線明亮的北歐極簡風設計搭配黑白色調的沙發、地毯,讓室內氣氛顯得優雅而冷冽。
白鐸凡端坐在前任章總大肆揮霍購入的昂貴黑柿木辦公桌後,頭也不抬地批閱公文,在他身後的落地玻璃窗是台北繁華夜景,許特助靜靜隨侍在側,不時遞補文件讓他過目簽核,一時間偌大辦公室內只聞鋼筆在紙上快速書寫的沙沙聲響,誰也不敢開口打破這令人坐立難安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