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詠菁活了二十四年,一直信奉著一句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但此刻她的信念受到了嚴重的沖擊。
她父親生前是黑道角頭,因為一場利益糾紛被人一槍給崩了,母親在父親死後不到兩年,就把她們三姊弟丟給年邁的女乃女乃照顧,跟別的男人走了,听說後來不到五年,母親就被那個男人拋棄,她憤恨之下捅了對方一刀,也給了自己一刀,與那個男人同歸于盡。
她為人子女,不好批評自己的父母,但她自詡從小到大一向孝順女乃女乃、照顧弟妹,從未做過一件違背良心的事,甚至還救過一個溺水的孩子。
她回想起當時在溪邊,她奮力將那個五、六歲大的孩子推到岸邊,結果自己卻因腳抽筋被湍急的溪水沖走……
她救了一個孩子,不奢求得到什麼好報,可為什麼會這樣呢?
整整昏睡兩天之後,她才真正清醒過來,卻發現自己莫名其妙來到古代,還莫名其妙嫁了人,更過分的是,當了她兩天老公的男人,居然想在這種下著滂沱大雨的日子將她攆出去。
在被叫到這個房間,听完「老公」說的話,文詠菁憤怒的瞪著他。「你要趕我走,憑什麼」
「你本不是心甘情願嫁給我,我讓你走不正合你意嗎?」左之鎮冷冷的回道。
先前他讓鳳兒去請了大夫,大夫說她之所以昏睡不醒,是被人下了迷藥所致,可見是遭人逼迫不得不嫁給他,既然如此,他也不願強留下她。
且這些日子以來,他的身子時而發寒、時而發熱,還伴隨著劇烈的頭痛,彷佛有人拿著斧頭狠狠劈砍著他的腦袋,有時痛起來,他都恨不得干脆拿把刀送自己一程,一了百了,哪還顧得上她。
第1章(2)
「就算我不是心甘情願嫁給你,也不是你說趕就能趕走的。」她就算再沒腦子也知道,才剛嫁人就被丈夫掃地出門,這對她來說絕不是一件好事。
左之鎮見她橫眉豎目地嗔瞪著自己,他忽然想到了什麼,點了點頭。「說的也是,總不能讓你兩手空空的離開,鳳兒,去拿一千兩銀子來給她。」
「三爺這……」鳳兒那張圓胖的臉露出為難之色。
「還不快去拿!」他沉聲命令。
在他催促下,鳳兒也顧不得再掩飾什麼,說道︰「三爺,不是奴婢要違抗您,而是咱們現下只剩下一千兩百兩銀子,若是拿了一千兩給夫人,只余下兩百兩,只怕不夠給三爺請大夫拿藥。」
兩百兩對一般平民百姓來說看似不少,可三爺要吃的藥都十分昂貴,兩百兩的銀子只夠一個多月的藥錢。
「怎麼只有一千兩百兩?」左之鎮一臉錯愕。
「侯爺說他已分給您這座宅子,還有好幾塊上好的田地,所以銀錢就不分給您了,這些銀子還是您先前每月的分例剩下的。」
他沉吟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道︰「你去把趙管事送來的那些地契拿來給我看。」
「是。」鳳兒從一旁櫃中取來一只木匣子,將里頭的地契拿出來遞給他。
那日被強迫送離樂平侯府,左之鎮惱怒兄長的無情,因此也沒細看這些東西,此刻一看,他隨即震怒的將那地契用力甩到地上,胸口不住的急促起伏。「他簡直是欺人太甚,什麼上好的田地,全是無用的荒地!」
他早該想到,大哥絕情到在他病重之時攆他出府,將他送到最破舊的莊子,哪里還會顧念著手足之情善待他。
「怎麼會這樣?」鳳兒驚訝的把地契撿起來看,她雖然識得幾個字,但地契上頭記載的田地她並未去過,因此並不知情況。
文詠菁蹙眉看著左之鎮,方才被叫來房里,一來就听見他要趕她走,她一時也沒多留意,直到現在才發現他臉上透著病容,此刻听了兩人的對話,雖然不知來龍去脈,但也隱約知曉了一些事,莫名沒這麼生氣了,甚至還有些同情他。
左之鎮怒極反笑,「呵呵呵,大哥他這是認定我這病是治不好了,是個將死之人,就算想同他爭,也爭不了,才敢這麼苛待我。」
他閉了閉眼,拖著這副病軀,他確實什麼都爭不了,忽然發覺他的頭痛在盛怒之下似乎緩和了不少,喘了幾口氣後,他抬眼看向鳳兒,交代道︰「把那一千兩銀子給她。」
接著看向站在一旁的文詠菁,面無表情的說道︰「我這病沒得治了,你留在我身邊也討不到好處,還不如拿了銀子走吧,若你擔心有人說閑話,你就找個沒人認得你的地方,只要你不是太揮霍,一千兩銀子也夠你好好過日子了。」
文詠菁卻好似沒听到他的話,來到床邊,抬手就朝他額頭探去,異常的高熱讓她不禁驚呼,「你在發燒!」
他揮開她的手,疲累的道︰「你拿了銀子就快走吧。」
「你得的是什麼病?」她好奇的問。
「都快死了,得什麼病重要嗎?」
「我稍稍懂得一些醫理,你若說出病情,說不定我能幫得上你的忙。」文詠菁直視著他道。
她在現代是個護理師,若他的病不是太嚴重,說不定她能幫得了他,且他方才還說要把幾乎是全部的銀子都給她,看來他的脾氣雖然不太好,但本性應該不壞,在她能力許可之下,她願意幫他一把。
左之鎮壓根不相信她的話,他的病請了不知多少醫術高明的大夫診治過,沒一個能治得好,她一個姑娘,能有什麼辦法?
他正想開口趕人時,卻被鳳兒搶白,「夫人真懂醫術嗎?」
「算是懂一些。」以前她在讀護專時,曾在中醫診所打過幾年工,包了好幾年的水藥,對一些中藥材的藥性也算有幾分了解。
泵且不管有沒有用,但至少都是一絲希望,于是鳳兒故意忽視少爺投射而來的犀利目光,仔細地道︰「三爺自兩個多月前染病後,便忽冷忽熱,發冷時幾條被褥都蓋不暖,發熱時出汗不止,又常頭痛欲裂,有時身子還會抽搐打擺子。」
文詠菁思索了一下,說道︰「這病听起來像是瘧疾。」
鳳兒听她說的沒錯,急問︰「沒錯,就是瘧癥,大夫說三爺這是染了瘴癘之氣,夫人可有辦法治得好?」
迸代因為科技不發達,察覺不到瘧原蟲的存在,因此將感染了瘧原蟲的瘧疾當成是染了瘴癘之氣。
得了瘧疾的人最典型的癥狀就是忽冷忽熱循環不休,先是發冷、打冷顫,然後再發熱又出汗,還可能會伴隨著關節痛、嘔吐、頭痛、溶血反應、黃疸、貧血、血尿、抽搐等癥狀。
她上前按了按左之鎮的脈搏,她其實不太懂怎麼診脈,這只是裝模作樣的擺擺樣子罷了,她故作沉吟,而後問道︰「大夫開的藥方里有沒有添加常山或是柴胡?」
她記得以前在中醫診所打工時,曾看過一本中醫的書,書上提過古人常用這兩味藥材來治療瘧疾的發熱情況。
在十八世紀時,有人發現可以從金雞納樹的樹皮中提煉出奎寧來治療瘧疾,二十世紀時又有人發現從常山和青蒿里可以提煉一種青蒿素來治療瘧疾。
「藥方里有加常山,可三爺吃了會嘔吐,後來大夫又改換了柴胡來代替,可服了兩個多月的藥,三爺的病始終不見起色。夫人,您是不是有辦法治得好三爺的病?」鳳兒覺得夫人似乎真的懂醫術,圓胖的臉滿含著希冀望著她。
就連左之鎮都忍不住覷向她。
文詠菁想了想,又問道︰「這里可有金雞納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