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用這種像是溫柔含笑,卻又微微皺眉,有點苦澀的模樣問她,她相信普天之下沒有女人能說出拒絕的話語。
至少,她辦不到!
「小倩姊?」
可惡!「好啦!一起去就一起去。」
***
老爹的居酒屋向來生意很好,晚上十點,前來享用消夜的客人絡繹不絕,老爹在炭火前忙著,沒空跟她打招呼。
倒是學徒阿金看見任倩羽,開心道︰「倩羽?你好久沒來了!」
何宇墨俊目睞他一眼,不懂這只猩猩是在興奮什麼,她也不過兩星期沒來吧?
下意識的,他拉過任倩羽,「小倩姊,我們坐那里。」
「哦!好。」不由自主的應聲,接著才後知後覺的想著她為何非要跟他一起坐?任倩羽一邊悔恨自己的慢半拍反應,一邊坐下。
何宇墨注意到學徒阿金的目光,挑眉道︰「你艷福也不淺啊!小倩姊。」
「什麼?你是指阿金嗎?想太多了吧!他就跟我哥哥一樣好不好?」
「啊?」這下換何宇墨一怔,看她臉上的表情不假,一副「你的想法太」的模樣,看來不是裝傻;再探向那個叫阿金的男人,只見他在工作中仍不忘頻頻看向這一桌,好像很在意他們之間是否有奸情……
「小倩姊。」
「干嘛?」任倩羽還來不及反應,放在桌上的手已被人牢牢握住,炙熱的溫度傳來,眼前的男人單手撐頰,微側著臉,又野又亮的黑眸在居酒屋朦朧的燈光下好甜蜜、好溫柔、好深情的瞅睬著她,好像對她充滿了萬千柔情……
這反常的景況令任倩羽一時失魂,渾身戰 ,雞皮疙瘩排排站。她潤白的臉忍不住通紅一片,不懂這小子到底是在發哪門子神經。「你……你干嘛?」
何宇墨好整以暇的瞅著她一臉的窘迫樣,再望向阿金瞧見這一幕而瞬間漲紅的臉,證實了自己心中的臆測——這個任倩羽也未免太遲鈍,她真的感覺不出來嗎?
「唉!好可憐的猩猩。」搖搖頭,他都要為阿金掬一把同情淚了。
猩猩好可憐?任倩羽一臉莫名,轉過頭看見電視上新聞正在報導現今當熱帶的溫室效應,「你是說熱帶雨林的猩猩嗎?」
噗!這下何宇墨再也忍俊不禁,大笑出來,第一次他在人前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就這樣毫不在意的趴在桌上笑得開心。
任倩羽壓根不知他在笑什麼,可直覺明白他肯定是在嘲笑她!可惡,她很生氣,東西送上來時她氣得狂灑辣椒粉,完全不管吃了火氣會不會更大。
好不容易笑夠了,何宇墨來不及阻止,他瞥過那盤紅艷艷的烤雞肉,好氣又好笑。「我不吃辣。」
「是喔?」啪的一聲,一大把辣椒粉灑滿了整整一盤烤雞肉,嗆人的紅色粉塵飛揚,任倩羽菱唇一勾,哼笑道︰「不好意思,一時失手,下、手、太、重。」
「沒關系,我可以原諒你的肢體障礙。」大不了他再叫一盤。「小倩姊,你好幼稚啊!」他眯眸粲笑,漂亮的唇一字一句清晰吐槽。
老實說,被人用這副清爽的表情損了,任倩羽還真不知自己該露出什麼表情才好,只能忿忿的吞食眼前裹了一層辣粉的雞肉,結果還不幸嗆到。「咳咳咳咳咳!」
「唉!小心。」她這副笨模樣,何宇墨看著只覺得有趣。
抽出一張面紙悉心擦去她嘴角的污漬,他滿意的看到她呆滯的粉臉在瞬間通紅,以及在櫃邊的阿金難看的臉色,他忽然覺得自己現在的心情真的非常好,超級好。
哦對,他想到了。「小倩姊。」
他這麼叫她,通常都不會有好事,任倩羽戒備道︰「又干嘛?」
「之前那份CASE,我爭取回來了。」為她倒了一杯水,接著拿過雞肉串,把上面夸張得過分的辣粉去除一些,再將雞肉自竹串上一一取下放在盤子里,以「今天天氣真好」的口吻說著,「是上星期一的事,老爹已經知道了。」把那盤雞肉推到她面前。
任倩羽呆呼呼的望著那盤被人仔細處理好的雞肉,好半晌才意會過來他剛才講的是什麼。「可是……你之前不是說那個案子已經被其他公司拿去了嗎?」
「是啊!」其他菜一一端上,他一律先將竹串取掉,接著分成一半,一半灑上辣椒粉,一半放置于另一個盤子里。「我後來把那份企畫一整個打掉重寫,在他們簽約前想辦法送了過去。」還好他的形象素來良好,向那個經理秘書使一下方法便放行了。
「還有這樣的喔?」
他的唇一勾,「如果獲選的那個企畫確實完美無缺,那我沒話講,但事實不是,我不可能容許自己輸給那種半吊子的企畫。」
他的口吻一派雲淡風輕,可眼神卻不是,他的雙眼像是燃著光芒,顯得好認真,任倩羽看著,瞬間呼吸一窒。「可以做到這種地步,算你厲害。」她搖搖頭,這小子好偏執啊!
想到他那天晚上的表現,感覺得出他是真的很在乎自己的失敗,他口口聲聲說自己的人生一帆風順,可他並不只是倚賴自己的天分,而是實際做出行動,不惜一切代價去彌補自己的失誤,這點她很佩服他。
「你很努力,這就表示你不是天才。」她吐吐舌,笑道︰「恭喜你喔!」
何宇墨聞言怔住了,確實,他生來就有極好的條件——比別人好看,也比別人聰明,小時候得到好成績,他得到的並非純粹的祝賀,而是淡淡的「天才就是和別人不一樣」的評語,甚至是莫名的敵意,「不要以為成績好一點就可以得意了!你以為你是誰啊」。
「天才真好,好羨慕啊」這樣的話他已听到不想再听,但她這聲恭喜好輕,卻是十足的真心。
何宇墨見她形狀漂亮的唇微微勾起,那是一種真心實意為他感到開心的弧度,他看著,不自覺也笑了。
那天在公司接到消息,所有人都在歡呼,同事們各個贊他做得好,給他各式各樣的高帽子戴,可他並不覺得怎樣;唯獨她,不過用簡單的兩個字就讓他覺得足夠了,那晚積壓的郁結因此徹底消除,他終于有了扳回一城的踏實感。
原來,真正幼稚的人,是他!
「好了,快吃吧!」把筷子拆開,把竹筷相互摩擦,去除上頭竹刺後再遞給她。
他的這番舉止,再加上剛才那過分自然的行為,讓任倩羽看得嘖嘖稱奇。「看不出來你挺會照顧人的嘛!」
「嗯?」
何宇墨像是沒意識到,任倩羽撇撇嘴,這樣算來,幼稚的人好像真的是她咧?
唉!算了,她試圖去除雞肉塊上沾裹的辣粉,決定將食物分給他。「呃……我只能弄到這個地步,你能不能吃啊?」
何宇墨一愣,看到她一臉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再看向她努力抹去辣粉的雞肉塊,「不用了,再點一串不就好了?」
她這種死腦筋,傻呼呼的思考模式令何宇墨再度笑了出來。
他笑並不稀奇,基本上他很常笑,因為笑容是他的武器——從小他就知道自己這副溫和良善的模樣是一種偽裝,他一直很享受這樣的過程,看著同學、師長,每個人都被他表現出的另一面而著迷,甘願受騙,他覺得很有趣,甚至從中取得好處,看盡鎊式的人。
可在這里、在她的面前,他卻一反常態,笑得真心,所有的反應都是出自于原始……
他覺得好輕松。
所以隔了一星期,好不容易遇到她,他就像個考試得了一百分的孩子似的,迫不及待想要得到她的稱贊般把這消息告訴她;而他,也確實得到他想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