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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魂使的債主 第28頁

作者︰白翎

是嗎?他沒答應過這種事吧。

「讓我做出承諾的人是他,不是你。」

「什麼意思?」她愣住。

阿渡沒理會她的疑問,徑自笑道︰「我以為你不在乎他的死活。」

「我怎麼可能不在乎!他是我心上的一塊肉!」

「既然如此,為何要親手割下?」

「我?我割下?」她笑了,笑得好淒苦,「是他呀!是他先把我割下的!我能不恨他嗎?」

她松開手,起身跌坐到一旁,痛哭失聲。

十二小時,剩不到十二小時了,在那之後,沐向就會離開人世,再一次把她忘得澈澈底底,任憑她再怎麼想念他,于他,她從此也只是個陌生人。

阿渡撐起身,在她的面前盤坐,看著那一滴滴落下的淚,心里不知怎麼的,突然有點羨慕她。

那是他從來不曾感受過的真摯情感。

第10章(2)

終于,阿渡嘆了口氣。

「墨殤,」他輕喚了她一聲,道︰「我在忘川河上載過他三次,每次他都會問我見到你了沒、你出現了沒有,他每結束一世,一定會向我打听你的消息。」

听見了他的話,墨殤難掩驚訝,她壓根兒沒想過,這兩個人居然在那麼久以前就已經相識了。

「那時,我和南門靖做了一個約定。他說,如果有哪一天,你們兩個在人間踫頭了,我一定要讓他想起前世的記憶。」

他的話,像把刀,割刨著她的心。

「不對、完全不對……這里怎麼會這麼痛?」她捂著心口,抽抽噎噎的,「它不該會這麼痛的……小路明明就……」

突然,一只手輕輕地搭上她的肩。

墨殤怔忡了下,回頭,發現是小路。

只見他伸手攤開了五指,掌心是那顆七彩墜子。她抬頭,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小路露出了微笑,道︰「這顆墜子,就是他割下來的那塊心頭肉。」

「欸?」她不解,「這不是我的……」

她話未說完,小路五指一攏,捏碎了它。

「你——」她瞠大眼,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七彩粉塵在空氣中纏繞出一道道絢爛虹光,正當她看得出神之際,突然一股劇疼直穿她的心窩,那感覺活像是心髒被人撕成了一片片。

她痛苦申吟著,不停地用力呼吸、抽氣,卻仍是無法舒緩心口的痛楚。

那就是她的七情六欲嗎?她曾經舍棄的東西。

如果是這麼痛的東西,那她不要了。她直嚷著要小路收回去。

然而,小路只是冷冷地站在那兒,搖搖頭。「不是哦,你誤解了,我從來沒有從你身上拿走任何東西。」

她一听,楞住。

「那是南門靖的痛。」他蹲子,直望進墨殤的淚眼里,「南門靖在你死了之後……就像你形容的,他也把你當作他的心頭肉,而在他親手割下了他的心頭肉之後,他嘗到的滋味就是這樣。」

見她震驚,尚未回神,小路又繼續道︰「在奈何橋前,他說,那是他欠你的,無論如何他都要讓你明白他有多麼後悔。所以,他不敢忘記這個教訓、他不想忘記你,他要我在他每過完一世之後,再把這份痛楚烙印在他下一世身上,生生世世,直到你收到了這個他留給你的‘信息’。」

這也是為什麼沐向的心髒總是有莫名絞痛的毛病,他不許自己遺忘那份痛。

「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墨殤抹去濕淚,淚滴卻又緊接著落下,「他剩不到一天能活,讓我知道這些,有意義嗎?」

小路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讓她清醒、要她振作。「我問你,你知道為什麼你墜樓了卻沒死嗎?」

她楞了下,眨眨眼,「……因為你幫我一把?因為我有妖丹?」

「不是,」他搖搖頭,就知道她會這麼猜想,「妖丹的確可保你的命,但前提是因為勾魂使者辨別不了你的身分,無法把你的魂魄勾走。」

「欸?」她迷糊了。

「嘖,你忘了嗎?在人間,勾魂使者踫頭了,都是以什麼作為辨識彼此的基準?」

墨殤思忖了幾秒,恍然大悟,「憑法器。」

「答對了。不然你以為我干麼那麼辛苦、還特地糊弄地府的官員,說服他們讓你繼續留著勾魂使者的法器?」小路又拍了拍她的頭。

早在接她來到人間之前,他便算到了這一劫。他想,既然躲不掉,那就將計就計吧。

原來如此,她懂了,因為她一直都戴著那條法器幻化而成的項鏈,所以勾魂使者找不到她,她才得以撐到妖丹回到她身上。

等等,那麼,沐向是否也能……

她的腦中冒出了某個揣測,表情激動、狂喜,而後像是在詢求什麼答案似的,抬頭朝著小路望去。

對上了她的目光,小路了然于心地笑了。「快去吧,你現在應該知道怎麼做了。」

沐向只身站在白茫茫的迷霧之中,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這也不是第一次,他很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這就是所謂的彌留吧。

不論他是往前走、向後退,抑或是杵在原地不動,只要時間一到,就會有個人前來,帶著他離開。

不,原則上也不能說是「人」,通常人們稱其為勾魂使者或鬼差。

索性,他不走了,反正最終哪兒也去不了,直到他依稀听見了腳步聲。

是勾魂使者嗎?濃霧里漸漸浮出個人影,沐向眯起眼,試圖將霧里的人影看清,卻仍是模糊一片。

「你這麼快就認命了?」那是伶熙的聲音。

他自濃霧中慢慢走出,來到了沐向的面前,笑道︰「什麼啊?我可是因為信了你那句‘她不會讓我死’,才破例讓你用三生環的。」

沐向微感愕然地看著他。「你怎麼會在這里?」他以為,既然伶熙已經投胎成了人類,他這一趟黃泉路上應該不會再見到對方才對。

「怎麼?很意外?」阿渡不以為意地笑了,「靈魂出竅對我來說只是基本技能而已,沒必要露出這種表情吧?」

「所以這里不是冥府?」

阿渡搖搖頭,「不是。你的靈魂還在醫院里,你只是困在一個重迭的空間出不去罷了,這是勾魂使者抓人的一個小把戲。」

听了,沐向點點頭,並未多說什麼。

「她……還好嗎?」他比較在意這個。

「你說呢?」豈不是問廢話嗎,「都是因為你,害我被她揍了一拳。你要是沒活過來,那女人以後會照三餐打我。」

他的話讓沐向笑了。「還有元氣可以打你,那也不錯。」

「喂,你說這話也太沒義氣……」

話說到一半,遠方突然傳來鐵鏈與金屬踫撞的聲響。那是鐮刀,勾魂使者手上拿的那把鐮刀。

阿渡朝著聲音來源望去。「啊啊,這些家伙還真是有夠準時。」他自己也不知道這究竟是贊美還是抱怨。

沐向勾了勾唇角,一語不發,說是等死也不為過。

然而,他一點兒也不後悔,能夠想起那麼美麗的回憶,拿什麼換都值得。

「謝謝你,伶兄。」這是肺腑之言。

阿渡回頭,瞟了對方一眼,「謝我什麼?」

「謝你不惜吃她一拳,也要信守我們之間的約定。」

聞言,阿渡笑了笑,搖搖頭,道︰「你高估我了,不管是召狐也好、用了三生環也罷,下決定的人都是你。所以,其實我……」

話才說到一半,沐向突然就這麼「咻」的一聲,平空消失。

阿渡先是錯愕,而後恍然大悟。

與其說是平空消失,不如說是被藏了起來吧?

他忍不住揚起了嘴角。「干得好啊,臭女人。」

不過,贊賞歸贊賞,那一拳的帳,改天他還是要算清。

沐向醒來時,先看見的是父親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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