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天,蕥兒也學會不在大哥、二哥面前發作,但暗地里愛怎麼刺就怎麼刺,反正刻薄人又不花錢。
她本來擔心谷嘉華會到哥哥面前告狀,關關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安心,狀告多了,只會讓男人感覺厭煩,何況她不是想裝溫厚賢良嗎,賢良人怎麼能隨便告狀?」
「要是把她給逼急,對咱們暗使手段呢?」
「你以為我們從現在開始待她好,她就不會對付我們?」關關反問。
蕥兒認真想想,鄭重搖頭。
既然早晚都要被她下暗手,眼下能賺一票是一票,于是她安心當起刺蜻,反正雙方早已撕破臉,假來假去也假不出幾分真滋味。
比嘉華被兩個口舌伶俐的女人圍剿,這回倒不是做戲,她是真的紅了眼眶。
她怒斥︰「你們就這麼憎惡我,非要把我趕出家門?」
「冤枉啊大人,這屋子是方大人的,我不過是個被包吃包住的小伙計,哪有權力趕誰出門?」
必關那副表情讓人又氣又恨,但看在蕥兒眼里卻覺得她好可愛,可愛得想給她捏捏揉揉,像捏張大嬸家里那只小花狗。
蕥兒獨自發難的話,功力不夠,易屈居下風,但有人帶頭的話,她落井下石的本領還稱得上高強,因此她接話,並且接得陰陽怪氣。
「這可不是冤枉死人了嗎?關關不過是羨慕谷姊姊嫁妝豐厚,才多說上幾句,怎就發展成要趕你出門啊?如果谷姊姊不愛被人羨慕,就別把嫁妝拿出來顯擺唄。」
這、這……分明是信口雌黃,谷嘉華又氣又急,怒道︰「我哪有顯擺的意思,要不是你們問,我怎會回答?」
必關笑著接棒。
「不就是幾句話的事兒嘛,怎地一個扭曲,就扭成兩個無良潑婦欺負一個淒涼可憐的小娘子?既然這麼容易弄擰別人的心意,不如谷娘子有事沒事少往咱們跟前湊、多往外頭逛幾圈,反正谷娘子手頭闊綽,這樣一根簪子送到外頭人手里,還能換得幾句謝意,而送到蕥兒手中……」她輕笑兩聲,方才緩緩接話。「定是一場大風波。」
必關意有所指的指控讓谷嘉華心頭輕顫兩下,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她從哪里猜出來的?
比嘉華為掩飾心慌,連忙反口指控︰「你這是在潑人髒水,怎地我送出去的東西就會成為一場大風波?我不過是好心好意,怎就被人這般……」
句子不夠有力、口氣不夠哀淒,這時候就需要表情來添點助力,于是眨眼落淚術再度重現江湖,豆大的眼淚瞬間翻滾而下,而丫鬟花隱適時上前,讓委屈茫然、無助孤苦的主子靠在懷中啜泣。
必關嘆息,中庸之道啊,過與不及都會教人猜疑,如果剛才的話是試探,那麼谷嘉華的過度反應便是給足了答案。
「谷姊姊莫怪,我這不是給嚇壞了嗎?每回沾上谷姊姊我都得月兌一層皮,谷姊姊就當發發好心,別再欺負妹妹啦。」蕥兒眉開眼笑。
必關也笑得不遑多讓,並且充分理解黑白郎君的心情——確實啊,別人的失敗就是我的快樂。
等谷嘉華表演完上半場,關關才似笑非笑對蕥兒說道︰「知道自己輸在哪里了嗎?你啊,要是能培養出說哭就哭、說昏就昏的功夫,天底下男人都會匍匐在你腳邊。」
「我要那麼多男人的匍匐作啥?當踏腳石嗎?」
比嘉華再有心機,被生生拆穿也難堪得緊,她可是名門閨秀呀,便是殺人謀命之事被發現,沈家人也沒這樣大刺刺羞辱過自己。
她恨!恨這兩個沒教養的粗糙女子,她發誓絕不會放過她們,發誓讓她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泵且不論谷嘉華心里的OS,這場潑辣娘兒們vs.小白花,潑辣娘兒們完勝!
但難得的一場主場勝利,竟好死不死撞上連袂進門的方家兄弟,這對正義青年發現小白花臉上的點點露珠,忍不住同時露出不苟同表情。
見狀,三個女人神情各異。
正在掉金豆子的谷嘉華低著頭、一扭身,背過眾人。
蕥兒縮縮脖子躲在關關身後。
而關關落落大方、笑眯兩只眼,沖著剛下班的男人們打招呼,說道︰「今兒個過得好嗎?」
雲青瞪她,都同她說過了,谷嘉華不過是個可憐人,待重孝結束、自會替她尋覓好人家,教她別心存疙瘩。
平日見她們湊在一起還算和諧,誰曉得背過自己,她和蕥兒竟然聯手欺負谷嘉華,這算什麼?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這讓他如何同恩師交代?
「谷娘子為何落淚?」雲青問的是谷娘子,眼楮卻緊緊盯住必關。
必關沒在怕,她把玉簪子遞到雲青手中,說道︰「還能為什麼,不就是傷心嘛。谷娘子從嫁妝里挑出這等好物送給蕥兒,可蕥兒哪敢收?收了會挨罵,罵她小肚雞腸、斤斤削較,一點小恩小惠便急著要人回報。
「可不收?要是像上回那樣推推讓讓,弄到最後又掉在地上引來一陣哭號,還是得挨罵,蕥兒正左右為難呢,我只好跳出來當壞人,讓谷娘子把珍品給收回去。這不,又惹谷娘子傷心了嘛?說咱們看不上人家、不把人家給放在眼里,你們評評理,別說蕥兒,連我也左右為難了呢。」
長于落井下石的蕥兒立馬接話。「可不就是這樣,關關多說上幾句,便惹得谷姊姊傷心,這是勸也不行、不勸也不行,真真為難得緊!」
第十九章一支玉簪(3)
雲青低頭看了看簪子,那玉質不太差,卻也不是昂貴物,他嘆氣,把簪子交還給藉兒道︰「既然是谷娘子的好意,蕥兒,你就收下吧。谷娘子也別傷心了,住在一起,難免有磨擦,時日久了、了解彼此性情就好,牙齒都會咬著舌頭呢,你別太多心思。」
蕥兒揚眉沖著關關一笑,這才是真厲害,東西收下、便宜佔上,還逃掉一頓罵,她忍不住想朝關關豎起大拇指,但關關悄悄地遞過眼色,她連忙把得意收斂起,再乖乖把簪子交到關關伸過來的手掌心。
「是,方公子,這回是我考量不周,以後不會給妹妹們添麻煩了。」
哦哦,認錯認得那麼快?高竿!
小白花高級版,谷嘉華這朵花是白金制的,真不易摧折。
必關笑道︰「說什麼添麻煩?谷娘子著實太客氣。其實我們能理解谷娘子心頭苦楚的,即便一點點小事都容易惹來莫名哀愁,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得奉勸谷娘子幾句,你別老是郁悶著心,就算過得再不痛快,也不會教那人為你落淚傷心。
「何況不經歷人渣、怎麼能夠重新出發?天底下,沒有人能隨隨便便當媽,梅開二度才顯花香,歷過人事才懂珍惜好運道,下一個男人肯定會比上一個更好。」
必關在勸人,卻句句帶著殺氣。
明面上叫谷嘉華別郁悶,實際卻是在表明並非她們言語刻薄,而是谷嘉華太容易牽拖,微事、小事都能哭上一場。
什麼「不經歷人渣、怎麼能夠重新出發」,什麼「梅開二度才顯花香」、「下一個男人肯定比上一個更好」,全是在諷刺她與沈家和離。
雲青不贊同地橫她一眼。
但蕥兒不懂得見好就收,竟又補上幾句︰「可不是嗎?谷姊姊嫁妝這麼多,大哥發一張文書,立刻會有男人從街頭排到街尾,等著迎姊姊過門。」
丙然啊,不怕神一般的對手,只怕豬一般的隊友。關關忍不住嘆氣,低聲道︰「蕥兒,過了。」
餅了嗎?蕥兒聳聳肩,她還覺得不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