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哇!敬酒不吃,就讓你吃罰酒!」刀疤客臉上掛不住,想他堂堂一個江湖老將,竟讓一個禿驢弄得站不住腳,風聲若是傳出去,教他如何立足?
心念一動,他朝身後的手下們使了個格殺勿論的眼色。
那些獐頭鼠目的部下接獲指令,立刻蜂擁而上。
釋斷塵眉目一斂,當機立斷,拉開釋心澄,倉卒的吩咐,「走!」
被狠狠推開的釋心澄一臉怔愣。走?走去哪兒?這里不是東少林,人生地不熟的,要她上哪兒去?
「師父,您要徒兒走去哪里?」她急沖沖的高聲問道。
那端,已陷入人仰馬翻的打斗,盡避目前看來是釋斷塵暫居上風,不過對方少說也有二、三十人,一旦他們把矛頭轉向不懂半點拳腳功夫的釋心澄,恐怕他也保不了彼此的安危。
釋斷塵邊應付邊想著,清俊無欲的臉龐終于染上一抹憂色,但現下危急氛圍不容他感情用事,唯有暫且分道揚鑣,才能保住心澄。
「去安全的地方待著,師父自然會去找你。快走!」
釋心澄哭喪著一張俏臉,連滾帶爬的鑽入龍蛇混雜的曲折街巷,疲于逃命的同時,不忘頻頻回顧遠處的混亂戰局。
師父,您說好的,一定要來找我,否則茫茫人海中,我要找誰依附去?
珍珠大的淚水滾下臉頰,釋心澄一轉身,撞上一群市井混混,剛遠離一團危險,隨即蹚入另一攤爛泥里。
「小泵娘,走這麼急,上哪兒呢?要不要哥哥我們來替你指引?」
不懷好意的之徒們垂涎的盯著她過人的姿容,直將她逼到死胡同。
釋心澄執起袖角,抹干淚水,故作冷靜。「你們……想做什麼?再過來,我就喊人了。」
原來這種險惡奸猾,就是武林的真貌。師父……她好想回潛龍寺,為什麼他們非來這兒走一遭不可?
「過來呀!讓哥哥好好疼惜你……」
「不要!師父,救我!」她緊皺起五官,嘴里胡亂念著長串佛號,天真的以為這樣可以消除災厄。
師父,您怎麼還不來救心澄?
「小丫頭,抬起頭來。」
驀地,市井混混們戲弄的聲響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慵懶嬌媚的嗓音,听起來柔若無骨,卻帶有統御一切的霸氣。
抬起眼的剎那,釋心澄不禁傻眼。
眼前是一張巧奪天工的絕世美顏,那眉那眼,那鼻那唇,無一不是以最上等的美艷姿態綻放,眼波流轉,乃至于嘴角弧度,美得研麗,奪人心魂。
絕艷美人將手探向她,「別怕,我帶你到安全的地方。」
釋心澄一古腦撲上前,像菟絲一般纏附在美人身前,活像是見著了觀世音菩薩,急切的請求,「美麗姊姊,你能不能帶我到安全的地方躲著?等我師父找到我之後,一定會好好報答你。」
她傻氣又心善的請求,讓美人笑意更深,順了順小丫頭的烏黑長發,巧艷醉人的雙眸正端詳著臥在自己胸前的秀氣小臉。
盡避尚嫌稚氣,假以時日必定是一笑傾城,二笑傾國,領回去當洛斐調劑身心的小玩意也是不賴呵!
「你師父是誰?」雖然她鮮少在乎他人的背景出身,但丫頭的姿色不俗,想必來頭不小,弄清楚也無妨,日後若是有人上門討人,也不至于唏哩胡涂。
釋心澄迎上那雙美眸,毫無心防的月兌口而出,「釋斷塵,他是我師父。」
第1章(2)
頓時,美人艷容一震,眸色晃蕩幽韻,不過眨眼間,便恢復方才的慵懶嬌態,眼神卻是一寸寸凍結如冰。
「告訴我,你姓啥名誰?」美人像是漫不經心的低笑問道。
如此稚女敕,竟是他的弟子……一個女流之輩,花容月貌,釋斷塵,你居心何在?
「釋心澄,是師父取名的。」她嬌憨回覆,不懂戒慎為何物。
記得師父提過,出家人一律跟從世尊釋迦牟尼之姓,而取這名便是祈盼她「心如止水,澄明清淨」,不願她沾染俗世煙塵,簡直和師父的名諱對成一雙,心澄斷塵。
美人的眼睫輕輕顫動,卻是無人知曉,她牽起那雙無助的小手,臉上的微笑比白衣菩薩還要慈祥萬分,眼底卻藏著毒辣的殺意。
「本主帶你回去,等你師父上門領人,你說好還是不好?」
「好!好!美麗姊姊,你人真好。」釋心澄又攀附美人的胸前,嗅著安撫她的心的裊裊淡香。唔,好香哪!真希望能天天擁著這香味入眠。
美人垂眼柔笑,眼底浮出算計,初出江湖的小泵娘尚不知凶險,還一逕沉迷在她一身薰香之中,三言兩語便任由她宰割,這就是釋斷塵教出來的徒弟?
好,她倒是要瞧瞧,這個釋心澄在釋斷塵的心中佔有多少分量。
這座無雙殿五步一樓,十步一閣,處處美景,在玩心極重的釋心澄眼中,無雙殿是個探究不盡的世外桃源。
上自女侍武從,下至廚娘丫鬟,她幾乎是用讓人無法拒絕的聰慧靈黠拐騙了所有人的心,特別是她毫無城府的傻憨性子,與這里格格不入;但人便是這樣,越顯得格格不入的事物越分外教人留心吸引,而她自然順理成章的當了這殿里最受歡迎的不速之客。
熟歸熟,她還是弄不懂,到底這座無雙殿是個什麼樣的處所,何以佔地萬頃,僕從近千,武將近百,而主事者只一?
到底好心把她撿回來養的蘭皋殿主是何方神聖,竟能有此浩盛排場與繁麗?難不成這里是皇宮?
「紫霞,你說,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釋心澄黏著一干閑來無事,正在喂養肥美錦鯉的女侍,忍不住疑心,沒頭沒腦就問出口。
紫霞是領頭的女官,地位斐然,問她準有個底。
「你好端端的待著,問這麼多做啥?反正這里有得吃、有得住,你還怕我們害了你不成?」紫霞不冷不熱的答覆她。
「我只是在猜,這里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皇宮?」她雙手托腮,有些困意的睨著湖中竄頭爭食的肥美錦鯉。
這里的床榻軟如雲絮,和她平日睡習慣的粗硬木板天差地別,可是舒爽歸舒爽,卻讓她夜不成眠。
她想念師父,好想、好想,若是讓師父知道自己在這里過得這般舒服,鐵定會叨念她好逸惡勞、不思長進。
「皇宮才沒無雙殿舒服呢!你少拿皇宮來和無雙殿較量,省得殿主听了不悅。」
「好些天沒見到蘭皋姊姊了,她上哪兒了?」她好想再聞聞她身上的香味。
紫霞輕輕推她的肩膀,「殿主的名諱可不許你想喊就喊,況且我們這些下人也無權過問殿主的行蹤。」
紫霞這番輕責,釋心澄不是听不出來,恐怕是在拐彎抹角的提醒她,一個外人過客沒有資格過問,也罷,反正她只盼著師父快快來,帶她回到潛龍寺,回去過她的太平日子,那就什麼事都沒有……
「心澄,想午寐就回房去,小心一個不留神栽進湖里喂魚。」
釋心澄抹了抹困澀的小臉,拍拍衣裙上的草屑灰塵,決定窩回房里,睡個舒舒服服的一大覺。
師父啊!您不在的時候,就讓徒兒過點好日子吧!
淡白衣裙繞進無雙殿的回廊里,可是任憑她兜來繞去,就是模不回自己的廂房,困意濃重,瞌睡蟲直往她的腦門叮咬,她停下腳步,一臉困惱。
哎呀!反正這兒有的是廂房,睡哪間不都一樣?
當下作了決定,釋心澄推開繡有錦繪的門扉,神智昏沉沉的,縴裊的身子東倒西歪的栽了進去。
霎時,一股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雅香似隱似浮,裊裊于鼻息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