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
尚初兒還在想著房笑天今夜會不會來時,那個人竟似心有靈犀一般,已經直挺挺地站在她的面前。
沒有太多的偷偷模模和遮遮掩掩,他幾個大步便來到她躺著的榻旁。
他抿唇不語,一雙深幽的眸子筆直地瞧著她藏在錦被下的雙腿。
瞧著他那憤怒的眼神,尚初兒心中暗叫一聲不好,本以為自己若是躺在榻上蓋著錦被,應該可以瞞過他的。
可她這時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寶月既是如妃的下人,效忠的自然不是她,而是眼前這個男人。
瞧著他那鐵青的臉色和想要吃人的眼神,尚初兒的心里驀地竄過一陣暖意,但她也不想開口告狀,只是淡淡地說道︰「你先別急著生氣,坐下來說話吧!」
才不理會她臉上那種討好的笑容,房笑天的怒容依舊,氣急敗壞的質問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雖說他不在宮中,可是宮里有寶月,只要她開口,她被欺負的消息便會立刻傳到他的耳里,那麼他便是排除萬難也會回來救她于水火之中,偏偏她不但沒有想找他求救,甚至連那樣的念頭都沒有。
彷佛完完全全把他當成外人似的,怎不教人氣結呢?
「我……」迎著他憤怒的眼神,尚初兒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愣愣地瞧著他,小嘴兒嚅動,可終究沒說話。
她其實知道他想听的是什麼,他這麼三番兩次的逼著,便是想要讓自己敞開心胸。
她也知道自己早在不經意之間動了心,所以才會愛屋及烏地關心皇上,又總想著自己若多忍一點,就可以讓他少受一點危險。
也正是因為察覺自己的在乎,她才什麼也不說,畢竟以他的性子,只要她一說,他絕對會火冒三丈地為她討公道。
可這回為難她的不是旁人,而是皇太後,是他嫡親的皇家長輩,不是他能輕易發火的對象。
「說啊,為什麼不說話?」見她始終不答,那種硬生生被隔絕在外的滋味讓他的憤怒更甚,于是他再次揚聲逼問。
他就是不懂,明明他都已經對她掏心掏肺了,為何她總是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受了委屈也不肯和他說?
只要她肯說,他才不理會讓她受委屈的人是誰,便是玉皇大帝,他也會竄上天去為她討個公道的。
「我今兒個要你來,只是想告訴你,皇上他……」
見她仍不松口,房笑天的心火更熾,氣呼呼地雙手一沉,想要壓上她的膝,讓她嘗嘗屢屢被她推拒在外的他有多疼。
可明明對準,在用力壓下時,他的雙手卻彷佛有自己的意識一般偏了偏,落在她雙膝的兩旁,咬牙一掀被,他就被入眼的青紫紅腫給弄紅了眼。
「誰想理會皇上怎麼了,我只想知道你被折騰了多久,一定很疼吧!」一眨眼,盛怒轉為愛憐。
就連尚初兒也無法適應他如此快速的心緒轉變。
她還以為至少還會再被吼一頓的,誰知道他雖然嗓音粗啞卻染著濃濃的柔情,讓人就算想忽視也辦不到。
「其實我真的沒事,你可千萬別沒大沒小的跑去太後眼前鬧騰,那位老人家可不比你那親爹皇上,會縱著你、寵著你。」
雖然太後很狠,讓她連跪了兩個多時辰,但因為打小便在街頭討生活,這種折騰不過是小意思罷了,所以她只不過跪得膝蓋烏青罷了,哪里有什麼其它的後遺癥?
所以她一丁點也不在意自己的傷勢,只是擔心他會在盛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你這是在在乎我嗎?」房笑天听出她叨念下的關心,心頭一暖,想也沒想的就問道。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讓她意識到自己心底兒的憂心忡忡,也才驚覺盡避她一再嚷著多討厭他,可他那帶著霸道的溫柔早就竄進了她的心房,而且攻勢來得又快又猛,讓她就算想躲也無處可逃。
不過他的問題太過直白,也太讓她害羞,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面對的她,只好改了話題,說道︰「你父皇……」
「別跟我說他,我只要知道太後折騰了你多久?」房笑天很是固執的問道,既然知道彼此心意相屬,他自然不可能放過任何折騰她的人。
「房笑天,太後不是咱們能惹得起的,算了……」真是快被他的固執氣死,雖然知道他想為自己出氣,雖然那種被人珍而重之的感覺將她的心房塞得滿滿的,可是一想到可能惹來的災禍,她的心便吊得高高的。
如果到這個時候她還不知道這個男人是這般真心實意地在對待她,那她就真的傻了。
可她不要他去追究,因為他們追究不起。
「這天底下沒有我惹不起的人。」他連皇帝老子都敢惹得他吹胡子瞪眼楮的,還有什麼人他不敢惹的?
說完,他馬上起身就要離去。
望著他那充滿殺氣的背影,尚初兒暗叫了一聲不好,他總不會在這大半夜去找太後討解釋吧?不不不,時辰不是重點,就算是大白天也不能這般失禮啊!她連忙翻身想要下床阻止他,偏偏膝蓋受了傷又使不上力,哎喲一聲便跌坐在地上。
就在她還分不出東南西北之際,早已踏出門的房笑天已經像風一樣的卷了回來。
「你急什麼啊,難道不知道自個兒膝蓋受了傷嗎?還這麼折騰自己!」
幽深的雙眸惡狠狠地瞪了尚初兒一眼,房笑天看似凶惡,但其實動作卻溫柔得能夠醉人。
尚初兒初時不懂,總覺得這個人脾性總是那麼火爆,可後來才能從這些細枝末節體會他獨特的溫柔。
「別去找太後了。」
既見他踅了回來,尚初兒就不想方才的事兒再來上一次,雖然不知道自己怎會攤上了這個冤家,可他既然將她如珍寶般的心疼著,她又怎舍得讓他一次次為了她去惹是生非呢?
她一邊軟言要求,一雙小手也跟著大著膽子爬上了他的胸膛,輕輕拍撫,為他順氣。
「我說你啊……」怒氣未歇的房笑天壓根沒有發現她主動親近的舉動,正要繼續開口數落,卻隨即頓住。
第9章(2)
一雙黯眸直勾勾地瞅著她拍上自己胸膛的小手,跟著一股喜悅在他的心中爆了開來。
「初兒,你這是答應做我的妃子了嗎?」
尚初兒被問得語塞,愣愣地瞪著他好半晌,仍不知道該說什麼。
如果他不是皇子,其實她很樂意成為他的妻子。
偏偏他的身分這樣尊貴,像他這樣的男人連痴情都是一種奢侈,即使他現在說得再信誓旦旦,她也害怕終有一天他會身不由己。
「不,我只答應做你的女人。」
不成妃便不用識大體,他既用他的霸氣愛她,她亦用自己的方式與他相守。
若是有一天,他陷入了身不由己的境地,她會同他娘一樣,飄然遠走。
听到她說願意做他的女人,他面露狂喜,卻也因此並未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其實,不用他說,她便能感受到他那打心底漫出的喜悅。
但,她之所以交心,不只是因為想讓他高興,更多的是怕了他那天地不怕的性子,為了她再去得罪更多的人。
所以自皇上的寢宮回來,尚初兒便一直在想著皇上同她說的一句話,若是不想他受傷,她便得化作一根繩,悄悄地拉扯著他,讓他的心頭能有掛念。
終于,在他左竄右跳充分表現完欣喜,回到床榻的那一跳,尚初兒主動執起了他那帶著些微粗礪的大掌,婉言說道︰「你記得,我許你的是一生一世,若是你逞凶斗勇,半路拋下了我,那麼我怎麼也不可能原諒你的。」